宋裴又道,“你还在我手里,司空祈不敢有什么动作,未得你死讯,他称不了帝,哪怕你肯自我牺牲,他就算称帝了,大约也是个亡国之君,琅琊重文轻武,就算你多年来有扶持武将,可惜啊,能担此等重任的,并无一人,他若贸然出兵,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司空祈却面色平静的继续与自己下棋,平淡道,“是吗。”
宋裴瞧着自己说了那么多,这个人还是不冷不淡的模样,有些失望,有些不甘。
他从前甚少看见司空祈有什么情绪波动,没想到快亡国了还是这副表情,可真是让人讨厌。
宋裴突然感到无趣,他费尽心思,到头来对这个人来说只是无关痛痒,心中很是不痛快。
但是无所谓了。
把琅琊攻打下来,他也要走了,司空祈若当真那么认命,倒也算好事,否则平添变化。
无论司空祈是不是真的那么坐以待毙,他都不会给司空祈任何机会。
大局已定,司空祈,该死了。
宋裴微抬下颚,示意牢头开门,宋裴走了进去,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内侍官。
“看在曾经君臣一场的份儿上,今日就由我送陛下一程罢。”
白绫、毒酒,任君选。
司空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落在宋裴身上。
他突然道,“你莫不是病了。”
“……”宋裴皮笑肉不笑,“陛下可真是闲情雅致,不关心自己的江山如何,倒是担心起一个叛臣起来了。”
宋裴确实病了,他在金陵就没过几天好日子,比当年在琅琊事业刚起步的那些年也没好在那里去,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活儿,吃喝都不规律,忙起来没有时间吃饭,能吃饭的时候就暴饮暴食,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落下不少病来。
人到中年,什么都看开了,况且他如今就是一潭死水,对生活没有什么激情,形象这个东西也不在意了。
只想将一切落幕之后,回到阿雪消失的那个小竹林里去守着,不想再那么劳心费神。
“选一个吧,陛下。”宋裴推促着。
司空祈选择了毒酒。
宋裴冷眼看他毒发,嘴角流出血迹。
那一瞬间宋裴心中对他的恨意,烟消云散,只有莫名的悲哀。
冰凉的指尖触在他的脸上,司空祈说,“你在为我哭么?宋裴。”明明是倾死之态,他眼里突然光亮起来。
“不。”宋裴漠然,“我只是在悲哀。”他为司空祈抹去嘴角的血迹,只余一声叹息,”陛下……“
他跟了这个人十年,从年少就一直追随,为了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不断的努力……他以为他能够和这个人一辈子永远相伴。
到头来确实他亲自将人杀死。
心里不是不痛的。
他抱着司控祈,埋首在他颈边,声音咽梗,“我恨你。”
恨你毁掉了我对你的所有幻想和期望。
他一直跟着这个人,他留给自己的永远只有背影。
少年时的倾慕,殿下。
弱冠时的爱慕,阿祈。
成年时的绝望,陛下。
走在前面的人,从少年道成年,都是坚定不移的往前走,从都不肯回头。渐渐的,一直追随的身影化作浮沫消失。
司空祈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还是那么好看,哪怕是死亡,也像是睡着了。
宋裴离开了牢房,司空祈的尸体将会有人负责送还给琅琊。
结束了。
他这一生的爱恨憎怨,都消失了。
不久之后,华烨攻打琅琊,司空释不忍百姓伤亡,不战而降。
就算想战,满朝武将,也没有一个能战,即便他至今上上战场,跟随的将士又何其无辜。
明知是死局,还要再战,只是白白送死,毫无意义。
华烨走进琅琊的皇宫,有些恍惚。
他没想到他登基的第一年就创下这般伟业。
连他的父辈,祖父,都没能做到的,他做到了。
四国归一,一统天下。
九州,这才是真正的天下。
宋裴站在熟悉的皇宫,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满朝文武愤恨的憎怨的目光,他一脸漠然。
司空释却坐在离御座不远的的下首。
那是摄政王的位置。
“王爷,不恭迎我等么?”
“贵国远道而来,自然是要好生招待。”他站起身下令,“拿下!”
宋裴一惊,“你干什么!”
“九州的皇帝,只能有一个,但绝不是他。”
如雷鸣轰响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华烨不可置信,竟是琅琊的士兵。
“来人!”宋裴正要命令金陵的士兵,不曾想竟没有一个人上前护驾!
什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