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落下的声音,宛若细数罪人死去的倒计时。
“咳、咳咳——噗!”
一口鲜血喷出,朵朵血色水花于浑浊水池中绽放,季雪满咽下口中血沫,艰难仰起头。
视野中的景象仍很模糊,他动了动,捆缚在腰上和手上的铁链哗啦作响,铁圈在吊起的细白手腕上划动半寸,锋利边缘割破皮肤,细小血珠嘀嗒落下,和水中的血花渐渐融合。
良久,身上伤口被水泡发,疼痛使他清醒过来。
他认出了自己所在之地。
血炼门地下水牢,再熟悉不过。
他终归还是回来了啊,以罪人的身份。
季雪满笑了,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喉间腥甜,又是一口血。
铁链挣动,他低下头,腰上的禁锢紧紧缠缚,箍得他肺腑都在生疼。
血水荡向远处,渐渐失了鲜红,混入浑浊的水面。季雪满出神看着,忽地想起,水牢里的水是混了慢性毒药的。
暂封修为,侵噬血肉,待时间一长,毒发难救。
当真是要他死才好。
季雪满有一丝茫然。
真就这么恨他吗?
应该吧,自欺欺人的美梦,醒来的代价太大。
这点他早就知道,在他决定和叶折瑾有牵扯,说出喜欢他时,就早已想过可能会有今日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为贪恋那一点温柔假象,不计后果、自甘坠入。
甚至还说,要做结发夫妻……
“啪嗒——”滑落到下颌的泪砸落在水面。
季雪满心笑,就是有些遗憾,好多事情、好多承诺他还没做到。
他不禁唾弃自己。
只为一晌贪欢,放弃那么多,真值得吗?
答案明显是不值得。
但是……
季雪满咬了咬唇,低头轻笑,泪水霎时模糊了双眼,沉重的铁链声响中,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唤他“阿雪”。
是他的小瑾。
不后悔。
因为是他的小瑾,所以他不后悔。
再来一遍,也还是……
*
弦月当空,夜幕深重,无相殿右侧小院里,归符掩了门,踏着夜色悄悄出门去。
忽而,一道黑影从廊下翻身而出,归符警觉反掌拍出,黑影以手臂格挡之,后退几步旋身倚靠在柱旁。
宋青屿掂了掂手中的白瓷小瓶,嗤笑道:“这么晚了,右护法是要去哪?”
归符面覆冰霜:“这么晚了,左护法在我院里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宋青屿右手一捏瓷瓶,站直身,隐隐带上怒气:“当然是来阻止你。归符,你该不会把门主的话当耳旁风吧?说了不要做多余的事,你这是要给谁送伤药去?”
归符心知瞒不过去,伸出手,直截了当道:“还给我。”
宋青屿态度强硬:“不还。”
归符懒得和他废话,一道掌风袭去,直接上前抢回。
“草!”宋青屿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仓促避开,紧接着又是迎面一掌。
他大怒:“你还真为了季雪满对我动手?”
归符不给他落下话柄:“不为谁,单纯看你不爽!”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归符出手又快又狠,数十个回合后,宋青屿渐渐落了下风。
“啪!”归符一脚踢中他右手臂,宋青屿手一抖,小瓷瓶从半空落下,归符忙伸手接住。
宋青屿揉揉发麻的手臂,目光阴狠,龇牙咧嘴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告诉门主?”
“你欠我一条命。”归符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后头的宋青屿先是一愣,随即气得伸长脖子怒骂:“你他娘的!”
竟然为了一个敌对的叛徒连人情都耗上了!
可惜归符充耳不闻,在他高声大骂时就跨出院门。
宋青屿气笑了。
行,可真行,他们的右护法真是绝顶的正道大善人。
可有什么用呢?等人影消失在前方后,宋青屿从左袖中掏出一个和归符手中一模一样的小瓷瓶。
他扬起嘴角,冷笑一声翻上院墙,离开右院。
既然右护法好心赠药,那就让季雪满好好“享受”一番吧。
毕竟那可是他珍藏多年、连合道期都能溶脉蚀骨的剧毒。
伤药被掉包为毒药,归符并不知情,急匆匆地赶往地下水牢方向。
然而在刑堂之外的某棵树后,他瞧见一个焦躁徘徊的人。
“苍凛。”归符喊道。
苍凛猛然回头,看清来人后骤然慌张:“右护法。”
“你在这做什么?”
归符大致猜出他的来意,但见他两手空空,只腰上别着本命剑,不由皱眉。
这人该不会傻到想靠自己就把季雪满救出来吧?
说到底,归符是拥护叶珏的,他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