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欧野泥经过这番发泄后,紧绷的神情松弛了许多,便开口道:“野泥,我们……”
“野泥,”宋远哲不失时机地走了过来,“快开席了。”
“好,”欧野泥擦了擦汗水,“我先去更衣了。”
在更衣室中,欧野泥双手揉着头发,把泡沫抹匀。
宋远哲说的“快了”,她算了算,最少也还有叁十分钟,更别说一群中年男士醉翁之意不在酒,光是一人几句开场白下来,也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该不会……宋远哲根本就不想她和相意无凑在一起吧?
欧野泥的心中有些忐忑,说实在的,虽然她与宋远哲从前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以后也不一定会是。但总感觉宋远哲看着相意无的眼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戒备和敌意。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颇肖似丈夫盯着妻子的可疑外遇对象,又像是老农持猎枪与栅栏外的野猪对峙,以免自己辛劳养了多年的白菜被拱掉。
相意无又非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好的富贵公子不当,非要跳到一群豺狼虎豹中间来受虐,也不怕被撕咬得尸骨无存。
欧野泥思绪万千,正在凌乱飘飞地想着,突然听到密码门“滴滴滴——”几声,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了。
她顿时警戒心大作:“谁?”
相意无的声音传来:“野泥?”
这门是每个人在网站上扫码后输入自己的个人信息,并设临时密码,想来是相意无跟她选了同样的房间,设了同样的号码。
以前她在家里洗澡的时候,相意无兴起时便要鸳鸯同浴,没有想到在其他地方,她都还能与相意无不期而逢。
他既没有闯进来,也没有绅士风度地退出去。
而是关上房门,站在淋浴间外,轻轻地对她说:“野泥,最近我一直都在想你。”
闭上眼睛沉入梦乡时,她在他的怀中,如往日一般笑闹,让他不禁贪恋流连于幻境。清醒时,那种空虚又会变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只有在热水兜头淋下时候,欧野泥才能不管不顾地流泪。反正都是水,谁管它从哪儿流出来。
她的眼睛酸涩,喉咙里也像塞了枣核,“可是我不能想你。”
她逃过了一切消费主义的陷阱,避开了一只只伸向她钱包的手,平生自负绝不会用智商税购买任何一件华而不实的东西。
从前欧野泥并不知道爱情也是奢侈品,而且还是她永远都付不起价格的那一单。
很喜欢,但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猜测着它哪天会被不知名的买主拿下。
“一定要有结果吗?”相意无问,“为了到达既定的终点,不管途径了怎样的旅程?”
对于未来和姻缘,欧野泥也是迷茫的,“其实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但是当我用「无法与你有结果」这一可疑判断来看待这段感情时,发现心中的痛苦大过了快乐。”
无关于青春可能错付,真心付诸东流,岁月无法回头。而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随着时光的流逝,情感的积累,自己越加无法接受未来各奔东西的结局。
情感耗尽了,无力再去施予,对下一个人生伴侣会是极大的不公。
“沧海可为桑田,世界瞬息万变,感情会迁移,”相意无的声音中染上了些微的怅然,“人们明知如此,却还是贪求永久的承诺。”
“是啊,”欧野泥含泪而笑,“生命中的一切都脆弱不堪,是信仰产生的基础吧。”
“野泥,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也许他们的人生观念相悖,但交流才是化解一切问题的根源。
“我想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随心所欲地度过这一生。”
想要落足于沿途风景的相意无是对的,注重结果想要一个稳固家庭的宋远哲也是对的。但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为她提供的选项,而不是她自己的路。
只是很可惜,现在的她也还站在人生的米字路口,望着四面八方、被重重迷障遮住的道路发呆。
“不要怕,”相意无将吸水浴巾包裹住欧野泥瑟瑟发抖的身躯,“要勇敢。”
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但就算害怕……也没有关系。”
面对着瞬息万变的世界,坎坷沉浮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迷茫和恐惧的权利。
他的话语总是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妙力量,欧野泥抬头看着了相意无,眼眶酸楚,欲言又止。
如果他不是既会干她又会伤她,她真想把他供起来,一天叁柱香,早中晚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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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其实在宋远哲眼中,他就是一头想要偷袭摘果的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