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过去了!”
意识昏沉的陆离望向窗外——只有灰蒙蒙笼罩甲板的怪异之雾。
窃光者蛰伏回地表,归还光明。
尽管危机四伏的雾潮仍然横亘眼前,但光亮会带来与生俱来般的安全感。
陆离挽起衬衫衣袖,用冷水清洗脸庞,冲刷噩梦带来的疲惫和乏倦。
再望向窗外,只有海浪声随寒风挂过船长室,看不见海面,他们像是在雾中航行。
怪异之雾没有褪去的迹象。
但当他们离印斯茅斯小镇外的那片海域越来越近时,迷雾在逐渐稀薄。
询问维纳不冻港后得到消息,那里的怪异之雾仍然弥漫,其他城镇也是。并非笼罩大地的雾霭散去,而是这片海域驱逐了……怪异之雾。
窗户上的水雾很快比雾气更阻碍视线,奥菲莉亚拿起毛巾擦拭窗户,随着朦胧水雾被抹去,他们看见昏暗傍晚的远方,陆地的轮廓。
还有一座灰暗,潮湿,老旧,沿着海湾和山丘的延绵小镇。
小镇疑云
翻滚的黑色乌云犹如颠倒的海面掀起海浪。雷光在云层涌动,似乎暴风雨将近。
尽管天气如雨季般恶劣,但凛冬严寒也被阻挡在外。
安德莉亚停在能透过迷雾,朦胧窥见延绵的灰败小镇的边缘。
再往前他们可能暴露在盘踞此地的存在眼中。
巢穴从来都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与它为敌的存在而言,则是最危险的地方。
商讨如何闯进印斯茅斯,带回卡特琳娜之前,安德莉亚上的人们观察那座驱散迷雾的小镇。
沿着山丘的建筑密集挤在一起,大片崩塌倒下的房屋让小镇透着不见生气的不详。两座半尖塔矗立山腰上,其中一座从腰部折断倒塌。残余塔尖和另外两座尖塔伸向星空,仿佛想要接触星空之外的秘密。
俘获安德莉亚上众人注意力的是沿岸与房屋空隙间的杂草树木,逼仄蜿蜒街道上走动的人影,以及流入海洋的水湾边烟囱冒着轻烟的工厂。
遗留在卡特琳娜病房周围的藻类植物源头变得清晰——
植物仍然在这片土地水域生长显然合情合理,毕竟连永夜和怪异之雾都无法侵入其中。
无论如何,径直航向印斯茅斯小镇是个糟糕的主意。
奥菲莉亚观察一阵就将注意落回手举单筒望远镜眺望的陆离身上。
“发现了……什么?”
“人类。”
挪开的单筒望远镜显露和深海同样幽暗的眼眸。
小镇街巷中行走的无一例外都是人形轮廓,穿着能够粗浅分辨职业的平民装束。
他们和卡特琳娜一样,是被扭曲意识的信徒?
但也可能不是。谁也不清楚是否有一群怪异和人类提醒相同,也有穿衣的癖好。
他们得离得再近些。
安德莉亚沿着薄雾边缘靠近海岸线,怪异之雾被驱散的范围足够大,能让他们不惊动远方小镇靠近岸边,半搁浅在离沙滩还有一百多米的海床。
五条木船载着所有人陆续从船舷降下,落进涌动海浪的漆黑海面。
主教琼恩抓起船桨,等到另外四条木船散开环卫起他们,才开始划动船桨。
陆离提着油灯,偏头望向海面。墨汁般的海水倒映着微光,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如果异教徒靠近,主教琼恩和触须教徒它们会立即察觉。
离海岸线还有五十几米时,几条木船船底响起接连不断的粗大指节敲击船身的可怕响声。不过是虚惊一场,是一些垃圾漂浮在近海海面上。比如疑似胫骨的杂物和死鱼尸体。
陆离抓着单筒望远镜眺望风暴眼般的中心处,甚至担心注视过久会被察觉,他只在小镇停留片刻便转向海面。
一片地平线般,稍高出水线的起伏黑线在远方的海面浮现。
那里叫恶魔礁,曾经一片拥有种种诡异传说的礁石,但现在看也许关于它的传说并非捕风捉影。
身下木船忽然猛地震动,撞上浅滩。
披着黑袍的阴影教会信徒率先下船,披着黑袍的它们在海风下犹如一群黑色幽灵。
不知为何,踏上灰褐色沙滩的所有人都陷入古怪的焦虑与不安,仿佛什么不详将要发生。
阴影教会信徒迅速在沙滩涂抹法阵,触须教徒和它的手下焦躁游走。作为敌对异教徒,它们感受更深。
陆离踏上并不欢迎他们的沙滩,粗糙沙砾里混满了破碎贝壳和鱼的骨刺,赤脚走在沙滩上一定会踩得血肉模糊。
“接下来……怎么做。”奥菲莉亚问。
陆离还在思考。用望远镜窥见的镇中人影令他产生新的主意:混进小镇。
没人反对,但在交流细节中发生分歧。
即使不算触须教徒信仰的古老神诋和深海之主超越憎恨的宿仇,邪教徒彼此之间也会相互敌视。
因为信仰,也因为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