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把封印打进阿萨蒙思的灵魂就可以了。”克莉丝和从昏厥中醒来的陆离说:“摆弄记忆等同摆弄灵魂,但我想你不会滥用知识冠冕。”
“去吧,等你带来好消息。”
陆离回到井底,从鼠洞离开,然后让玛格丽特带着他返回庄园。
只希望还来得及。
如果克莱尔和不死人的状态不可逆转,那将遭得不能再遭。
但仿佛此前的所有顺利都是为此刻困境埋下伏笔,途经枯林时,小径上的陆离和玛格丽特毫无征兆地陷进阿萨蒙思的陷阱。
阿萨蒙思不知道陆离已经找到克莉丝,但他的猜测接近答案。
而更戏剧的是,恶果是陆离亲手造成的——是他将阿萨蒙思从盲目痴愚中唤醒。
“你相信这些吗?”
阿萨蒙思的低语从四周响起。
“你如何知晓,你此刻所经历的就是真实的?”
玛格丽特继续向前走着,“你听见了吗。”陆离问她,“听见什么?敌人?”玛格丽特拔出绑在裙下腿根的短匕。
“不是翡翠梦境。”
陆离沟通枯林,它们对耳畔低语毫无察觉。
“不是恶灵的幻觉仪式。”
然后陆离发现,声音源于心底。
“不是濒死前的幻象。”
入梦之人晕染展开,但低语仍然持续。
“不是一场梦境。”
就在这时,久远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几近遗忘的一段话在陆离心底浮现。
【这段话可能出现在你看到的任何一个地方。如果你看到这段话,那么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你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很不好,快点醒过来吧。】
【别被你虚构的一切欺骗,请快点醒来!】
“醒来吧,接受真实。”
陆离感觉自己该醒了。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光怪陆离症候群(一)
窗外一片海港,灰蒙蒙的阴沉天气让罗德斯特港只剩下一片轮廓。
工业区的烟筒已经停了很多天,但雾霭依旧诡异的笼罩贝尔法斯特。
手掌按着凝固在地板的污浊,一道身影从幽暗房间爬起。
泛着阴冷的湿咸海风从失去玻璃的窗框灌进房间,又从带着可疑啃噬痕迹的破损房门缺口离去。垂落的生锈风铃无声摇晃。堆在散架木椅上包裹着骨骸的脏污的、染血的外套干涸多时。墙壁攀爬的恶浊霉斑黏连着霉菌与幼虫尸体。
犹如蒙着纱幔的陈旧房间勾起陆离埋藏深处的久远记忆。
风衣衣角和长裤膝盖不可避免沾上此地灰尘,陆离忽略这些,站在窗前。
灰暗世界笼罩着死寂的破落城市,铅灰色的海洋是这幅素描画里唯一会动的事物。
没有光明之地,没有黑暗时代。
陆离感知他的诅咒头衔。
没有入梦之人,没有树语者,没有灯塔,没有他曾拥有的任何诅咒头衔。
手掌摸向腰间。
没有通灵枪,没有胃袋,也当然没有末日启示书。
黑眸微垂,陆离看向伸出的左手手背。
没有魔鬼诅咒,没有埋着救赎碎片的伤疤。
离开窗边,陆离走近房间里唯一的尸骸,抽出口袋里半露的一支钢笔。
曾经价值不菲的手工钢笔如今与尘埃和铁锈为伴,其上细小文字写着:费瑟利·???。
姓氏因刮痕模糊不清,留下刮痕的尖锐物同时撕裂口袋上的布料,因此裸露的骸骨呈现与房门同源的啃噬痕迹。
某只怪物在不知多久以前闯进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将毫无准备的医生杀死,但没吃掉他——起码没吃掉衣服包裹的部分。
早已不能再用的钢笔被放回骨骸中,陆离走到门前,推向破损房门。无法承受用力推动,房门向后倒去,能传到街道上的巨响在落满灰尘蛛网的陈旧长廊回荡。
维持安静聆听片刻,没有其他声音响起,陆离迈出房间。
尘埃未落的走廊没有奇怪脚印,这栋建筑许久无人问津。
陆离来到空荡街道,这里同样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迹。
眺望苏加德山上延绵的建筑,没有玛瑙湖营地,没有漩涡之地。
沿着无名的街道向港口步去,路上什么也没发生,仿佛贝尔法斯特早已失落,遗弃已久。
被人类遗弃,被怪异遗弃。
来到海风吹拂的临海街道,陆离走进因风吹雨打褪色的安雷斯兄弟维修站。迈过倒塌腐烂的木架,来到最深处。
褪色的壁画于幽暗中若隐若现,这堵墙壁堵住陆离的去路。
摸索、敲击墙壁,摸不到洞孔、墙壁传出实心的闷声。
没有调查员基地。
从昏暗的维修站走出,辽阔的海湾吹来海风,罗德斯特港外抛锚船只孤寂地飘荡在海面。
这里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