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了。
景容峥忍不住再次看向他,追问道:“你会怎么样?”
谢瑀成走过来,俯身双手撑在病床外侧,低头对他微微一笑。
“小峥不妨猜猜?”
景容峥一愣,语气硬邦邦地道:“我不猜。”
“你爱说不说,我又不是非得知道。”
谢瑀成忍不住笑了,“那就是我很想让你知道。”
他的语气一转,“如果嫣儿学你这么做,我会反思自己——”
“我究竟是有多失败,才会让我的女儿这样拼命地委屈自己来讨好我?”
如同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景容峥脱口而出,“你骗人!”
“我知道你很会说,但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只要你以后有了新的孩子,到时候就一定会嫌弃她这个和前妻生的孩子!”
他眼眶发红,“恨不得她马上去死,好让你可以全心全意地爱这个孩子……”
渐渐的,他说不下去了。
不只是因为快要控制不住心中酸楚,更因为他看到了自己丑陋不堪的嫉妒。
以至于让他这般失控,说出如此恶毒的诅咒来。
他哑声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
“你是一个好父亲,如果以后你不爱她了,也请别骂她去死……”
眼前忽然一白,然后传来轻柔的触感,以及淡淡的香味。
景容峥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人竟然在给他擦眼睛。
原来他竟然哭了吗?
对方是平时给女儿擦习惯了顺手发一下善心吗?
强烈的难堪与尴尬感袭来,让他恨不得钻进地缝。
他连忙伸手,一边努力找出个合理的解释,一边试图抢过纸巾自己擦。
“其实我刚才只是眼睛被眼睫毛扎到了,以前常这种情况……”
然而一动,痛意就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幸好谢瑀成拿开了纸巾,没再给他擦了。
但看清对方的动作后,他一时呆住了。
谢瑀成正在抚平那张半湿到发皱的纸巾,将之慢条斯理地折叠起来。
景容峥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没见识,以及油然而生的古怪。
原来有钱人扔个垃圾也要这么讲究吗?
那他们家里的垃圾桶里的垃圾,也都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吗?
还是仅在外面这么讲究,以显示与泥腿子的不同?
谢瑀成问道:“哪怕被她这样伤害,你也要放弃逃避痛苦的机会,选择成全她的投资?”
景容峥一愣,这句有些莫名奇妙的话,让他一时忘了关注垃圾,并有些疑惑。
“投资?谁的投资?你说我在逃避痛苦?”
谢瑀成把叠好的纸巾放进内衬口袋,“你想安乐死,其实就是在逃避痛苦。”
“我没有!”景容峥想也不想地反驳。
“这种绝症注定是要死的,结果也只不过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
“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以及助理的提示。
“谢总,距离与段总定好的约见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谢瑀成解开袖扣,整理好袖口,有条不紊地重新戴好。
“你的病是不是绝症还要看医生。”
“究竟选择哪种报答方法,你可以继续考虑。”
“至少在你做完手术之前,我不会践行报答。”
听到后面一句,景容峥顿时被激起怒意。
“凭什么?你想耍赖吗?!”
谢瑀成平静道:“凭死人没有能力抗议活人,哪怕我拒不报答。”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实现的意义,你才能谴责我忘恩负义。”
这种嚣张的态度,更让景容峥心里不爽。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我死后怨气不散变成鬼纠缠你吗?”
一说完,景容峥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
竟然会说出这么离谱幼稚的威胁来。
他明白,这也是因为他拿对方没办法,才只能寄托于鬼神一说。
说到底,挟恩图报本来就没什么道德可言,他又有什么立场指责对方。
更何况,别人也没说不报答,只是要等几天而已。
何况对方现在还在不遗余力地出钱救他的命。
只是,他没法领这种情。
“谢先生,你有这钱浪费给我做手术,还不如折现给我母亲,也算是报答了。”
谢瑀成却反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蒋女士无形中施加给你的想法?”
“我很有兴趣和你讨论,可惜时间不允许。”
“你好好休息,安心准备接受手术。”
说完,他走了。
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