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不恨你的时候,听起来你有点……”他说到这里却有点不知该怎么形容了,最后还是采用了一个笼统的词语,“难过。”
“是么?”陆谅峤倒没怎么震惊,依然不疾不徐地吃着饭,邬玦也不催他。两人默默吃完了之后,陆谅峤才垂眸笑道:“我师父说我不会有‘难过’这种情绪的。”
邬玦敏锐地问道:“是因为你师父?”
“我是个孤儿,从小跟着他长大。最初几年他对我很好,可等到我长到十二岁,有一天他把我扔在了我们一起去采药的山里。我等了他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将主动送上门的野猪烤了,揣着十几斤的猪肉当做干粮在山里走了三天才下了山。”陆谅峤说得十分平淡,似乎一点也没觉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带着最容易吸引捕猎者的食物独自在一座山里跋涉三天有什么问题。
“野猪?”听到这里邬玦难得地诧异了一下,那畜牲的头骨比一头野狼还要大上两倍,就是一个成年人也不见得可以轻易制服。
“是,这就是他扔掉我的原因。”陆谅峤信手一掌击上山壁,坚硬的山岩瞬间簌簌掉了一大块下来。“我学习能力天生比常人强悍,经脉也远比常人宽阔,许多人用上几十年才能学会的艰深内功我一看就会……当然那时我尚未学武,师父是发现了我只用两年时间就能看透大多数医书,他知道如果再教导下去,不出五年我便可青出于蓝。”
邬玦讽刺道:“口头炫耀就可以了,不需要你破坏什么来证明自己——所以他怕你风头盖过自己,就不要你了?”
“也许他更多的是害怕。我对大多数情绪共情很弱,只是能以旁观的角度去理解罢了。他说我不会难过也不会兴奋,因为我想得到什么太容易了。我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等我长到足够强大的那天,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
邬玦毫不客气地评论:“他想得有点多,你可是从不杀人的‘雪医’。”
陆谅峤笑了起来,平心而论邬玦绝对不算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他还是十分平淡地讲述了下去:“过了七八年,许是我声名日盛,师父主动来找到我。他是来挑战江湖第一名医称号的……”
听到这里邬玦忍不住笑出声来,打断他道:“你师父可比你有追求。”
“因为我不用追求什么就可轻易得到。”陆谅峤对着邬玦傲然一笑,笑容里带着不容逼视的英俊邪气,竟比面前这位北国二皇子还更像天之骄子一些,“你是唯一让我觉得难得有趣的人。”
“可惜了,你大概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邬玦挑衅地扬眉,缓缓欺身凑近陆谅峤,说出的话语轻柔而飘忽,如飞羽一般勾得人不自觉地想要追逐,“不然……你要是喜欢上了我,就可以体会什么叫求、而、不、得了。”
陆谅峤借着这个姿势捏住邬玦的下巴,笑道:“怎么,殿下求而不得的,难道也是某个人的喜欢么?”
“……”
没有忽视邬玦微微颤动了一下的眼睫,他恍然一笑,却未戳破:“其实我也很期待‘情’的滋味,不过还是两情相悦最快活——殿下你说呢?”
邬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不悦地拍开了陆谅峤的手,拉远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生硬转移了话题:“你师父找到你之后呢?”
“他假装没有认出我。我们比试了三场,规则是喝下对方研制的毒药,半柱香的时间内找到解药,谁最快就赢。我随便配了三副毒药,未料第三场的时候他忽然抽搐着吐出了白沫……我自然要上前查看,这时他便将一柄匕首刺了过来。”
“显然你没死。”邬玦话里带着三分讽刺七分可惜。
“是,我避开了。匕首只划破了我一点皮肉,但上面沾了最厉害的毒药。我问他你是不是恨我,他没回答,只说我这样的怪物就该去死。”说到这里的时候陆谅峤声音也没有多大起伏,“其实若非这场比试,恐怕也没人知道我是他的徒弟,殿下也不会来找我了。”
邬玦嗤笑道:“所以你就是为此退隐江湖的么?那你可比我重情重义多了。”
“有一部分。其实最主要还是我懒得再与各类人虚与委蛇。”陆谅峤开始收拾石桌上的残羹冷炙,“好了,说完我了,殿下考虑说一些你的事么?”
邬玦心头一跳,还以为陆谅峤看出了什么,但随即镇定想道他根本不认识邬陶,便挂上了熟悉的讽笑:“你想听什么,皇室秘辛?”
“不……更私人一些的,比如昨日你下山与之接头的那位影卫。”
邬玦不悦地哼了一声:“你跟踪我。”
“这不是害怕殿下重蹈四日前的覆辙么?”陆谅峤的目光在邬玦双腿之间暧昧地停了一下,方笑着说道,“我很好奇,你明明瞧不起那影卫对你的心思,为什么还要放任他爱你?”
“一般我们并不将纯粹的占有欲望称为爱情。”
“可爱情就是伴随着占有。”
邬玦懒得和陆谅峤争辩:“好吧,那就说他爱我好了——”说到这里他很不爽地黑了脸,一点也不喜欢这句话的措辞,“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