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镯子留给你,”我从手腕上褪了那根青白玉镯,塞到她手里,“我的东西,不值钱,你别不要。”
孝玉接了镯子,又小声哭起来。
夜里,我怎么都睡不着,寅时便有人来敲门,说要给我梳洗装扮,宫女们鱼儿一样灌入我宫中,我被拉着描了妆,换了绣花红袍,戴上金冠,这金冠极繁复,两边坠了数条玻璃珠串儿,轻轻一动,就叮铃作响,手里还被塞了一把同心锁,重得很,想把我的心都坠重了。我安静坐在床前,宫女们掩着面瞧我,也不知说些什么,身姿摇曳,笑靥如花,只有孝玉,站在后面,眼睛肿得像桃。
我没见过寻常人家结亲,有嫁娶喜事的人家也从不叫我,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也这样,不相干的人团团喜气,真正在意的,躲到一边暗自垂泪。
竟还有人,愿意为我哭。
后来,有人给我披了红盖头,一小块红方帕,却将我眼前遮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人也四散了,安静了下来,我扯掉盖头,坐到镜子前。
我是双儿,可从来都是觉得自己是男子,不描眉不抹粉,更不会像今天这样点朱唇,着红妆,穿着喜袍,头戴凤冠。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大约算得上堪看,可眼里却一点亮都无。
想起当日被抓进宫里,我只想苟且偷生,可昨日想了一夜,其实我这十七年,并没有享到什么活着的好处。
我从前虽然被人看轻,可好歹没拖累过谁,北郡王府若如孝玉所说,都是善人,应当不会欺我辱我,那我就更不该去给好人家添烦心事,让人家成为笑柄。
我也,我也没那么厚脸皮,当真为了活命,什么脸面都不要,做什么共妻。
我听说,客死异乡的人,会变成孤魂野鬼,我要是死在这里,应当能顺顺当当的转世罢。想来我原本已离了这皇宫,冥冥之中,又回到这里,大约是上天也觉得这一世对我太不公,叫我不会做鬼都讨人嫌。
如果有轮回,下一世,我不要做人,做一棵树,一块石头,淋着雨水,沐日月清晖,从有化无,也是,很不错的一生。
人要死,总是很简单的,可我不能死在王府,那样也是拖累了他们,只好在这里,或是在路上,找个法子,了断了。
这样细细盘算着如何死得不拖累旁人,我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好玩,没那么惧怕了。
我握着手里的簪子,这是爹爹留给我的,还很利,狠狠扎进皮肉里,也能要的了命。
可我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若爹爹知道我用他留给我的东西伤了我自己,定然是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况且我也就这根簪子,还算得上干净,不想它沾上我的血。
门又打开,天还未亮,水一般的夜色涌了进来,我听到外面响起唢呐声,那么响,我在这里住的这些日子,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宫女们进门来扶我,见我兀自扯了盖头,惊呼着来将盖头又遮上,然后扶着我出门,
我被她们扶着走了好久,一阵风吹来,盖头被吹跑了,扶着我的丫头去追,我被她们抛下,站在原地,见到跟前有匹高马,抬头去看,一位男子端坐上方,他正看着我。
男人穿着喜服,俗艳的红色却没叨扰到他,他面容极俊秀,鼻梁高挺,目若寒星,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清冷雅致。
昨夜孝玉跟我一一说了,老王爷有三个儿子,今天来迎我的,是长子洛玉寒,听闻他是个谪仙一般的人,性子冷些,可并不傲慢,我原是随意一听,今天见了,着实如传闻所说,真真是个高贵仙人。
这样的人,身边不该是我。
我抬着头,珠串儿在我耳边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冲他笑了,轻声道,“抱歉。”
他蹙了眉头,似是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回过头,看到有人远远地站在楼阁上。
是他。
十里红妆,好不风光。
我想问他,真的是我太贪么,可我们实在离得太远,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想说什么。
唢呐声停了一瞬,又响起,她们找回了红盖头,焦急地向我这边跑来,我摸了那匹骏马,忽然将头上的冠冕扔在地上,吓得马儿都阵阵嘶鸣。
太阳还没有升起,高高的城墙像牢笼。
也不知多少血溅了这红墙,我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只求一死,竭力撞过去,却被人拦腰截住拖了回来,我抬头,正是洛玉寒。
我不知他为何要拦我,只愣愣地看着他,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低声说道,“你若是在这里死了,便是我洛家看顾不力,花轿前溅三尺血,他依旧要治我们的罪。”
我怔住,又想到他行事那般毒辣,的确有可能如此,又有些后怕,我自以为周全,却还是差点让人因我获罪。
他叹了声气,替我带上冠冕,披上红盖头,牵着我的手将我送到轿前。
“上轿,别误了吉时。”
他声音也仿佛山间清泉,泛着丝丝仙气,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