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骂了一通,围着的人笑了一回,又说了两句,再没来打扰了,就是干自己的事儿,卖鱼的卖鱼,买鱼的买鱼,过路的过路,不过紧着多看两眼而已。
早上日头毒,陈尚武就从旁边摊子给他弟借了个马扎摊开,叫他弟先坐他影子后头纳凉,看会儿热闹等他,哄他说哥卖完就回去,又从搭布口袋里掏了个小砂壶出来,里头装得是家里熬得凉茶,陈尚武一路没溢没洒地装在搭布口袋里,就是到这儿给他弟祛热喝的,给他弟放手里,叫他弟热了渴了就喝一口。
他也知道早上热,带来人受罪,但没办法,他弟黏他,留徐婆那儿他跟狗儿打架又闹腾,就是要哥呢,他也离不得他弟,一会儿不见就想得慌,就给人带到这鱼虾臭肆地方了。
实觉得他弟这般人物跟上他,是叫委屈了,陈尚武一边给买客称鱼,一边时不时要回头看看他弟。
他看乖宝,乖宝就双手捧着砂壶放在膝头冲他笑,乖乖坐马扎上等他卖鱼,他应该是不觉得这里臭,还挺喜欢的样子,没见他捂鼻子难受。
没人来围住问了,他就不怕了,只觉得买卖说话人声鼎沸地有意思,擦擦脑门上的细汗,四处乱看地笑,跟偷着看他的人对眼神儿,直把别人看羞了不敢再看他。
弄得陈尚武又怪心疼的,本是为他爹于功名无甚强求的心,此刻却突然想一定要早日金科得名,等将来他有了名堂,一定洞房花烛,明媒正娶,造个大院子把弟养着,他亲自伺候,再不叫待在这种环境里受这委屈。
陈尚武的鱼虾捞得都是大个丰美的,再加上有个陈乖宝在后头,他立着放鱼篓子那一块儿,人围得很多,有那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是真来买鱼虾供家里开伙的,陈尚武给人家规规矩矩称了算钱草绳儿一穿叫人家提走,也有那老少爷们儿,就是纯纯过来看美人的,但立到人家摊子前痴一会子了,也不好空手走,就也几个人围围散散,但凡在这儿看过人的,都给了钱拿了条走。
陈尚武乐得买卖好,把人在后头挡得严实地卖他的鱼,没一会子就篓子里就只剩了最后一条。
陈尚武想要不算了,乖宝不好常在热地里晒,他就提了这一条回家他俩晌午饭自己吃,这会子先去集东边,那边是买吃的玩意儿的,看有吃的耍的,给乖宝买上些叫他开心。
于是把空篓子同有剩条鱼的篓子挑了,向后把人拉起来,把马扎还给隔壁摊的,跟人家道了谢,拾称挑担地拉着弟弟挤着人堆往集东边走了。
一边走,一边拿担头横着人流开路,防有人过来剐蹭了他弟,陈尚武跟他弟说:“乖宝,哥以后再也不上集来卖鱼了。”
陈乖宝学说话速度是飞快地抵进,他哥跟他说得大部分话,他大都能明白意思了,有模有样地问:“啥啊………咋不……集了……来卖鱼?”
好不容易说得快完全的一句话,那味儿都是纯纯他哥教的,琼州方言的土味儿。
陈尚武笑着说:“不为啥,哥不稀罕卖鱼了呗,能为啥。”
就是心疼他弟弟,觉得叫他弟弟闻了臭味儿了又受了热了,心疼死了。
其实陈尚武家里攒得那些钱,主要也不是卖鱼得来的,琼州近海,食鱼很方便,鱼虾价格便宜,甚至还不如一些北来的稀罕蔬菜贵,卖鱼除非走远些,否则挣不了几个钱,陈尚武的主要收入都是早年在人家的武师院里学武带打杂,主家给每月发的工钱,那时他爹还没死,但养着他爹个穷秀才穷讲究每日酸文听曲儿,并没剩下多少,后来他爹死了,他就在岭子上打老虎兔子野鸡啥的海民稀罕物出来卖,还猎蛇,岭子上蛇多,蛇胆卖给药材铺,蛇身也有收的,卖了供人泡药泡酒,其余的来钱方法也很多,他身强体硕的,干什么不行,所以只是他不怎么注重生活品质,看着家徒四壁,着装简陋,其实还完他爹的债这么久,他攒下来的还是很殷实的。
起码养他弟和他这些日子,供他俩上京去路上不受委屈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