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说什么浑话!”谢婉卿将喝了一半的茶盏砸在红木桌上,“我与凤郎成亲不过十日,哥哥就要把我的郎君掳走?”
谢长安在战场很欣赏自家手下的新兵蛋子吼出气势,可是当褪下戎装与谢婉卿面对面坐着时,妹妹的洪亮声音实在是......
难以入耳。
尤其是她还激动地连带着把谢长安的茶盏也掀了。
琥珀色的茶水顺着桌子上精致的细纹流淌,茶叶尖散在茶水里,孤零零地发出清香。
“你虽为将门之后,但毕竟是个女子,且已嫁为人妇,又嫁的是皇族,应当注重仪态,以免落人口舌。”
“府中若有人敢不忠,我便拔了他的舌头。”
谢婉卿生的是一对凤眼,眼尾上翘更显凌厉。
谢长安将溅到衣袖上的茶水抹开,皱起眉,“你何时如此歹毒?连逞一时口舌之快都不要,你如今是皇家的媳妇,一言一行都得代表着皇家的脸。”
“哥哥还知道我已嫁为人妻?还知道我是嫁给了皇子?”谢婉卿重新坐回谢长安对面,“那为何还要抢我夫君?将当朝三皇子劫到那不见人烟的边关去?路途何其劳苦?边关何其危险?凤郎自小身体欠安,宫中的水土养人,才堪堪将凤郎的身子骨养好,平日也时常告病,凤郎与哥哥你这种粗人不同,受不得那委屈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谢长安抬眼瞪了一下谢婉卿,被毫不畏惧地瞪了回来,心中不免感叹小时候府里上下包括他自己都太过宠爱这个女儿,父母身亡后他赶赴边关,对妹妹甚少管教,心中也有愧疚,不免娇纵了些,惹得现在她连自己这个兄长的话都赶顶嘴,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性子嫁入皇家,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你把你哥哥当成那窑子里往外丢帕子的神女(注),要绞着香帕将你的如意郎君勾走了不成?”
“哥哥掳走我夫君,比那勾人魂魄的妖精还要可恶,人家挺多勾个魂魄,你可倒好,连人带魂一起夺了去。”谢婉卿自知不该说话不该如此刻薄,对待兄长的态度也实在算不上尊敬,可仍忍不住嘟哝,鼓起两颊不甘心地坐下,“哥哥根本就不关心我的感受,”她正要抱怨,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瞬时亮了起来,“不若......我随你们一同去?”
“胡闹!”谢长安往谢婉卿手里塞了一块茯苓饼,“哪有丈夫远征还带着妇人行军的道理?王府上下难道不要人打点?茶水被你掀翻了,这饼子可还能堵住你的嘴?”
“妇人为何不能随丈夫行军?再说......凤郎哪里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怕还是不如我......”谢婉卿低声说这些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两颊竟是渐渐染上了绯色。
谢长安蹙了眉,“边关路远,冬日里的雪厚起来能将人的膝盖骨埋了,雁门关以外更是严寒难耐,旁人都是想了法不去那种地方受苦,倒是你,巴巴地要跟着去,跟条哈巴狗似的。”、
谢婉卿气得几乎柳眉倒竖,反手就要捡起桌上的小食果子向着谢长安砸过去,却看见她的兄长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婉卿,现在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呐。”
谢长安单手撑着脸,墨黑色的眸子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阿父阿母驾鹤而去,我们谢家是凭着世代立下的军功才支撑至今,哥哥如今还能凭借护国大将军的名头护着你,可是刀枪无眼......”
“哥哥别再说了...”谢婉卿垂下眼,墨色的羽睫盖住发亮的水珠。
“你也该想到的,若是哪一日,”谢长安将视线移到谢婉卿的脸上,“若是哪一日,我战死沙场,谢家岂不是独留你一个女儿苦撑?朝堂上明枪暗箭难防,父母亲在时便险些被中伤,更不要说你涉世未深,只怕会被生吞活剥了去。”
“如今你与三皇子喜结姻缘,也算了多了一个依仗,可是...”谢长安的声音轻了一些,“若是三皇子失去了权势呢?”
谢婉卿咬住下唇,眸子倏然睁大,“哥哥慎言!”
“皇家秘辛本由不得我们议论,皇上的圣心更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揣测,可是哥哥实在担心,若我早逝,新帝即位,或是三皇子失去了圣上的疼爱,难道要我谢家孤女成了那任风吹雨打的草芥,人人都可以来踏一脚?只怕我恨不得从地府爬出来,将那些欺负你的人碾成齑粉。”他伸出手用手指捻去谢婉卿眼角的一滴泪,“可是哥哥做不到,所以有些事还是要尽早打算。”
“三皇子是先后的独子,受尽皇上的宠爱,可是如今却为了与你的婚事与皇上闹得很不愉快,柳大人又联合了一帮朝中大臣,以贵妃已有身孕、上元大庆万邦来朝时国不可无后的由头,逼着皇上册封新后,大皇子的势力不可小觑,此次去边关,也是你的夫君来找我商议过的,与其留在京中受气,任人蚕食,不若去边关磨练磨练,回来也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我当然知道,哥哥与凤郎都有自己的考量,可是,我就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谢婉卿用袖口胡乱地在眼角抹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