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窈窈管不了他在气头上,低头跑出房门,“那我去了……”沉阶看着院中小跑的纤细身影,气得喉头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每次沾着宋行楷,杜窈窈跟变个人,逆反得厉害。他之前疑她借尸还魂,这哪需要借,她还是那个心心念念她表哥的女人。喂不熟的白眼狼!“公子,夫人?”六儿站在门外,见杜窈窈一人跑开,府上没个长辈做和事佬,俩主子吵架,后面苦的是下人。他强壮胆子询问。“让她滚!”沉阶厉喝。六儿眼观鼻、鼻观心。公子哪是想让人滚,分明留不下人恼羞成怒。他踌躇道:“夫人弱质女流,一人出门不安全,小的安排几个暗卫跟上?”沉阶面色阴沉,没有回话。六儿当他默认,飞快地道:“小的现在去安排。”沉阶苦恼地揉按眉心。“夫人,夫人,大、大人他生气了!”银叶紧随杜窈窈的脚步出府。两人在房内的争执,银叶和六儿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你要害怕你就回去!”杜窈窈自然听到沉阶那声“让她滚”,强忍心头酸涩直奔马车。“奴婢肯定跟着夫人。”银叶忙表态,扶杜窈窈上车。蹄声哒哒,转过几条街巷,到达永宁侯府。朱漆的大门前由一排军士镇守,杜窈窈刚下车,一个方脸魁梧的大汉喝道:“罪府门前,不得停车来人,快走快走!”银叶躬身一礼,介绍道:“军爷,这位是御史夫人。”瞅一眼紧闭的大门,暗示,“劳烦军爷行个方便。”那大汉打量杜窈窈,素衣乌发,清丽如仙,乃京城罕见的绝色,料想身份无疑。他知御史和宋府的姻亲关系,低头问,“可有大人手谕?”“口谕行么?”杜窈窈面不改色地胡诌,“沉阶昨晚上答应我的。”“这……”大汉迟疑,又听杜窈窈直呼御史名讳,想来感情甚笃,思索道,“容小人去请示统领。”不一会儿,一个白皙俊秀的男子过来,显然认识杜窈窈,客气道:“夫人好。”杜窈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号人物,许是原主见过。男子自介,“在下严谨,在沉大人成婚和年前的宫宴上,与夫人有过两面之缘。”杜窈窈点头,回忆此人信息。严谨,御史台的二把手,沉阶的一条忠诚走狗。沉阶曾对他有恩,士为知己者死,无论做法好坏,严谨誓死维护沉阶的利益。“夫人您看这样行吗?在下派人去通禀大人一声,按例核实过后,再请您入府?”严谨对杜窈窈的“口谕”一辞不太信。
“严大人信不过我吗?”杜窈窈瞪着圆眸反驳,似是气急,她掩嘴连咳几声。银叶仿佛得到什么信号,拍着杜窈窈后背给她顺气,”夫人别气、别气,伤着肚子里的小公子就不好了……”这话是杜窈窈在马车上提前交代好的。严谨半信半疑地望着这对主仆。沉阶近来疼夫人,整个御史台都知道,为此经常提早下值,底下人干活松快不少。宫宴上的腻歪,严谨没忘,沉阶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喂杜窈窈,难能可见的冷汉柔情。他瞄过杜窈窈的腰身,不盈一握,细如弱柳,看不出有没有怀孕。女子前叁月不显怀,倘若有什么闪失,担待不起。成婚几年,沉阶未得一子。严谨权衡一番利弊,赔笑道:“是在下多虑,夫人请。”他亲自将人引上台阶。杜窈窈入府,严谨吩咐手下,“去,通知大人,沉夫人来永宁侯府。”想了想,“再找个小丫鬟,随时跟着沉夫人。”“是。”宋家比杜窈窈上回来冷清萧条很多,四处挂满白幡,地上飘有纸钱和落叶,无人打扫。偶有一两个奴仆,瞧见来人,吓得缩着身子蹿进房中。此时春季,府上如过严冬,处处流露一种濒临死亡的哀沉气息。杜窈窈凭记忆走去正堂。堂中停放两匹漆黑棺木,一个青年搀着位妇人跪在灵前,旁边几个苍老的仆人啜泣烧纸。青灰袅袅飘向天际,随风逝落在杜窈窈发间、脸上,她走近,两块灵牌,一刻吾父,一刻吾妻。她的目光,不禁定格在宋行楷身上。几人听见窸窣声响,妇人慢慢地转身,几步扑倒在杜窈窈裙下,嘶声嚎哭。“窈窈、窈窈,求求你,救救行楷,救救麟儿……请沉阶高抬贵手……放过宋家……姑母求求你了……”妇人不停磕头,杜窈窈忙扶,“姑姑,你快起来。”妇人正是杜兰。杜窈窈印象中的杜兰——侯府夫人,周身金贵,神情倨傲。而眼前人,脸色灰败,两鬓斑白,涕泪横流地伏地痛哭。不过一个死了丈夫、儿媳,接着还会死儿子和孙子的可怜女人。“母亲,来者是客,先让表妹祭拜过父亲和阮娘。”宋行楷弯腰扶杜兰起来,以往温润的脸上尽显憔悴之色。杜窈窈怔怔地看宋行楷,第一次近距离的。秀长的眉,挺直的鼻,对人无奈时嘴角微抿的小动作,无一不像,无一不是!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