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秀在市场上摔了一个大跟头,后来又申请贷款办了制衣厂,成了东昌市第一个女老板,一时引来不少声音。有些保守的人认为这是乱来,是不吸取教训,迟早要摔得更惨;而支持董玉秀的,出乎意料绝大多数是女性,从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到三十岁出头的家庭主妇,她们对董玉秀普遍都是夸赞。
不管如何,董玉秀欠了债不躲,光这份儿担当,就已经超过了一些人。
矿上前些年也有人做生意,借了银行好些钱,自己亏了跑得远远的躲起来,只留下老婆孩子在这边日日提心吊胆,对比起来,都不配称作男人。
这几天,关于董玉秀的事儿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董玉秀让厂子里的一些女工投钱入股,吸纳资金,有不少人信得过她,带着自己和家人亲戚一同交了一份钱,连家属大院的雷家也投了一份钱,听说雷家给的还不少。
董玉秀那厂子大家都是将信将疑,投钱入股什么的大家伙听不懂,但给两分的利息,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不少人心动了。
那可是两分的利息啊,足足是银行存款的四倍!
这事儿传得厉害,谈论的多,真正去投钱的还是少。
有些人冷嘲热讽道:“女人办厂?按早时候的规矩,这可是要触霉头的,而且她就那么一个破仓库,一穷二白,要是赔了拿什么还?别傻了,这钱可千万不能给。”
另一些也道:“她厂子里的那些都是老弱病残,这些人家里攒点钱可不容易啊,要是有认识的还是劝一劝的好。”
有些女人帮董玉秀说话,还有些人就因为观点不和但又说不过长辈,赌气拿了自己存的私房钱去交了一份。
吴金鹂也交了一份,倒不是赌气,而是手里有点闲钱。
她去给钱的时候,库房那边机器还在运转,每个人各司其职,看着倒是还挺红火。也是因为这样,吴金鹂掏钱的时候,多拿了两百块,凑了五百的整数:“我交这些……这怎么有两份表格?”
金穗跟她讲解道:“这是两种选项,一份是给利息的,只借一年,到期连本带利一起归还;另外一份是买股份,要看厂子的绩效怎么样,若是办得好了,以后每年都会分红利。”
吴金鹂翻了一下,基本都是来交钱吃利息的,入股的那一份上面只写了两个人,一个是方锦,另一人则是眼前的金穗。
她笑了一声,道:“我瞧着这个怪好,还没见过呢,我填这个吧。”
吴金鹂选了入股,认真填好,交还给了金穗。
这五百块钱,对吴金鹂来说不过是一两件羊绒大衣的钱,她本来想去省城买件最新款式的漂亮大衣,后来想想夏天买还早,她衣柜里也不缺新衣服,就把钱拿来资助了一下董玉秀。
吴金鹂抬头在库房里看了下,又问道:“哎,你们老板的小儿子,今天没来吗?”
金穗道:“你说子慕?他放暑假了,这几天都在大院里玩呢。”
吴金鹂有些遗憾,她还挺喜欢那个小卷毛的,这次舍得投钱也是因为董玉秀那个小孩长得实在漂亮,光想着那孩子甜甜软软地喊她一声“姨”,她心里就美滋滋的。
因为小卷毛不在,吴金鹂跟董玉秀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回到家中不久,吴金鹂就接到了姐姐吴金凤的电话,也不知道吴金凤哪里听到的消息,知道她在东昌制衣厂投了钱,语气强硬地让她退回来。
吴金凤道:“金鹂啊,我是你亲姐姐,我能坑你吗?那个董玉秀办不成厂子,大院里的人都这么说……方锦投钱?方锦跟她是邻居,再说人家老雷家有钱哪,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都比咱们多,而且她老公是矿上的领导干部,她董玉秀算个啥!”
吴金鹂敷衍几句:“行行,我知道了。”
吴金凤还在嘟囔:“董玉秀是个体户,说出来都不体面,你可别跟她来往了!”
吴金鹂原本还没什么,一听这句立刻被戳到了痛处,发火道:“个体户怎么了?吃你家大米啦,我老公就是个体户,姐,你要是看不上,以后就别和我来往,我这忙着呢!”
说罢气呼呼挂了电话。
而此刻,东昌制衣厂所在的仓库门口。
贺老头带着两个小孩,慢悠悠走过来,雷东川对这一带挺熟,在前头带路,时不时会掐一把漂亮的小花给弟弟送过来,哄他玩儿。白子慕挺喜欢这些漂亮的花草,小朋友一直有个小习惯,手里有什么都爱跟周围的人分享,这次拿到野花也不例外,分了几枝自己觉得好看的给了爷爷。
贺老头在俩孩子面前,完全没有对外人的冷硬脾气,白子慕给他什么,就拿着什么,瞧见小孩宝贝那几朵金黄色的小花,还故意跟他要:“那几个怎么不给我啊?”
“哥哥喜欢呀。”
老头哼笑一声,不要了。
光从背影看,这一老一少瞧着还挺有闲情逸致,小孩手里捧花,老头背过手去慢慢走,手里握着几朵野花、野草,还有一枝在地上捡起来的金灿灿麦穗,这么一小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