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保持冷静很了不起欸,如果是你们总编碰到这种状况,八成直接一拳挥过去,直接把对方放倒??」
病房外的阳光穿透白色的窗帘,将罗编辑的眼镜边框照亮,他的脸颊有些消瘦,现在还掛着点滴,但比起前几天的昏睡,现在已经恢復到有精神能见客了。
英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本不想谈论工作的事,只是单纯来看看对方然后就走,但作为交接编辑,一定会谈论到张宙始的状况。
现在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人,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放大,在耳边轰鸣。
「你要不要稍微休假个几天,长期跟艺术家相处下来自己也很容易会出问题喔。」罗编辑问。
「不。」英燕缩起肩膀:「我还有其他负责的事情要处理??」
「你从以前到现在都很容易让自己陷入极端情况里。」罗编辑歪着头,说到:「熬夜两天替投稿者写修改意见、有漫画家说想要去海边取材,第二天就马上帮他订好高铁票、有人开玩笑地说没有吃到太阳饼就没办法画,你也可以直接杀去台中买。」
英燕想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得更小,她感觉脸颊在发烫,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收敛许多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做那些事情,只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言语上。
「那些人一开始很不适应你的风格,可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你是漫画家最坚强的后盾,高英燕。」罗编辑肯定地说:「但如果张宙始的事情真的没办法自己解决,你也一定要找人帮忙。」
「你之前是怎么解决的,我是说??像这样,的时候。」英燕喃喃地问。
对方无奈地笑了笑,说:
「你只要表现地像个大人,他就会知难而退了啊。」
英燕一直到好几天后,才意识到罗编辑的意思模模糊糊地暗指了英燕并不是个大人,然而这也不是贬义,反而像是某种层面上的称讚。
那要怎样才能表现地像个大人?
那天从张宙始家离开前,对方一句话也没说,而英燕哭着走下坡道,现在想想的确非常丢脸,她路过一些出门运动的老人,那些人甚至凑过来给她卫生纸,还在公车上让座给她,于是回到出版社后,她抱着那袋破碎的原稿,跟总编说了事情大纲,然后才引爆了整个部门真正的危机感。
那些人似乎意识到,那个出版社的王牌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有心想放弃,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即便没有与张宙始联络,她也注意到总编与其他行政人员似乎一直在忙着打电话,以及联络印刷厂和电影公司处理排程。
她在工作的空间时间会去帮忙把原稿给黏回去,条漫组那有一名职员上过古籍修復课程,会趁着休息时间教她按照等比例调製糨糊,涂上去后可以使裂痕几乎不可见。英燕打从心底感谢对方。
但是她看着修復好的一张原稿,却感觉自己好像有哪个地方碎掉了,但英燕却不清楚是哪里,又或者那个空虚的地方一直存在,但她却始终没有发现。
她要等全部的原稿都修好后再还给张宙始,然后她会和对方好好谈谈,让一切再重新开始。
于是她投入到工作里,和漫画家开会,鼓励工作很忙的小刃说他一定可以的。英燕知道对方希望听见那些鼓舞的话,所以她就算说多少遍都不会厌倦;她会和露比讨论下週将要上线的新连载,已经开始在积稿的露比眼神迷茫,就算来到出版社也只是随着英燕的话语应答。
她会告诉露比有多少人在期待她的新连载,很有趣,真想继续看下去。这样的话语就像在贩卖某种违禁品给对方,而后露比会抬起头,充满自信地说她当然可以。
那为什么你不行呢。
「我不是跟你说请你帮我去接一下心心吗?」
几天后的傍晚六点,英燕替露比的稿子做了最终的修正建议后,才想到离小学的下课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她几乎是用衝的来到国小,接着就看着也刚好赶来的哥哥,对方朝着他责骂,英燕则是瞇起眼睛,没有回话。
「我知道你工作很忙,我也是啊。」
哥哥喜欢碎碎念,但最后也会和她一起牵着心心的手然后走回家。在夜色下,哥哥说:「你做漫画编辑做的开心吗?」
「那你在工地工作开心吗?」英燕反问。
「我在学校很开心喔!」然后,中间的心心就会这么说,通常在这样的时候,那些愁云惨雾就会被轻轻吹走,安详又和乐的日常生活就会继续向前延伸。
——「总之,我们现在要採取一种保守路线。」
在又一次漫研社课程的前一天,总编将英燕拉到走廊边说悄悄话,虽然大声到大概每个人都能听见:「不管如何,我已经有亲自去一趟了,也说服他至少还是得继续这种『漫画以外』的工作。」
「罗编辑说你可能会闪他个巴——」英燕皱眉说。
「我没有,我有好好跟他讲,还有送人家礼物,超麻烦。」总编瀟洒地挥手,但随即表情又改变了:「我之前没发现这个王八蛋的情况会这么严重,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