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偷看的仆人见此情景听此道理,无不暗暗叹服,对范府众人啧啧有声,已经想好如何回话给府上老爷太太。只是不知那些停下但未回自己家门的马车里听到这些是怎样光景。
李氏盛怒,正要再说,却被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范逊制止:“够了!找人扶少爷进府!”
几个仆人这才上来,搀扶范希亮入府。
范希亮刚才也被卓思衡喊得略有些精神,此时眼中莹然有光,却仍然双足不能行,只默默看他,千言万语都只在目光里。
范逊最爱面子,被此陌生士子一番激论细数已是颜面尽失,仓促之间只能怒斥身边李氏找补:“蠢妇!我让你去接希亮回来,你竟没去,让我如此丢人,以后如何与同僚相见!”
李氏听闻此言语反应极快,以帕掩面竟哭泣起来:“老爷,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科举省试的时辰,早就派车去接,许是走岔了也说不定,咱们家大少爷一向有主意,自己安排了车也不和我说一声,让我这个后母里外不是人,他又不肯信我,也不等一等家里的马车,如今还诓来外人给我下颜色,我又有哪处说理的地方?”
卓思衡庆幸范希亮已被扶进府内,没有听到这番话,他自己则仿佛已被之前那段话抽干了力气,静静地听完才开口道:“既然有车去接,那范大人最好在这里等等那车回来,问问府上去的仆人,到底是岔在哪里,别等到二少爷再省试的时候也走岔了路,耽误了时辰。”
范逊胡子都抖了起来,直嚷关门送客,门口的马车也被牵走,范永禀告少爷还让他去送人,却也被推搡着进了府门。
周围人家的角门一个个关上,仆人离开,马车驶回自己府上,天也彻底黑了。
卓思衡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范府紧闭的大门前,他想自行离开,问问附近有没有客店让他暂住,然而摇晃几步后只觉天旋地转力气彻底耗尽,栽倒在地。
马蹄轻快的声音似乎传入紧贴地面的耳朵,但卓思衡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彻底昏了过去。
再苏醒时已是不知今夕何夕,卓思衡被浑身上下的疼痛催促着睁眼,由模糊转至清晰的视野里却是极为陌生的景象。
看着就知道柔软的杏黄帷幔遮住雕满吉祥花纹的木床结构,周身好像陷入轻柔的皮毛里,伸手摸去却是极其松软的床褥。
卓思衡猛地坐起来,牵动浑身疼痛。
屋门打开,似乎有人听到动静进屋查看,卓思衡看见进来的是个和慈衡差不多大小的女孩,但行走却比自己那活兔子三妹妹稳重多了,见他醒来也是不惊,当即替他倒水,又微微行礼道:“卓公子安好,我们老爷接少爷省试归府路上见您不便,将您接回在客房暂歇,请先歇息莫要走动,我这就去通知老爷您醒了。”
卓思衡想向她道谢递过来的水再问问这里是哪又是谁救他回来的,可是那姑娘说完后干脆利落离开,没给他半点发言机会。
不一会儿,屋门便再次打开,这回进来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卓思衡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细细回忆,忽然发觉眼前的人正是贡院前下了马车接佟师沛的那位老人。
他立即下床行晚辈的礼节,刚掀开被子就被老人笑着制止了:“什么时候了就不必讲繁琐礼数,你是病人,歇着说话也无妨。”
“老人家,恕卓某失礼。”卓思衡看他态度坚决,只能客随主便,“省试结束那日我曾见过您,却没想到会有此叨扰。”
卓思衡将与佟师沛熟识的经过和他对自己的帮助和盘托出,又向老人道谢,对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笑表示自己是佟师沛的父亲,一把年纪放心不下小儿子考试,让他见笑了。
卓思衡有些诧异,佟铎看起来年纪很大,仿佛六十来岁,而佟师沛还小自己一岁,又想许是老来得子,于是这般关怀也是有可能的。
佟父笑起来慈祥,声音也是和缓:“卓解元,你回来的当晚起了高热,好在大夫看后说只是虚脱劳累生得表里虚症,你昏迷的时候喂了几次药,如今感觉可好些?”
卓思衡不知道自己居然还生了病,住在别人府上还麻烦人请大夫,真是太失礼了,他又要下床赔罪,又被制止了。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眼下还在睡着,累得人都傻了一半。不然该让他来看你,省得你见了长辈一会儿要拜一会儿要谢。”佟父笑着调侃卓思衡,语气仍是温和极了,“你不必谢我,我或许还要谢你才对。说来惭愧,我溺爱幼子,所是他最为顽劣难驯,这两个月让他读书他偏往外跑,谁知我一出题,他文章水平却有长进,问了才知道是认识你后你二人常常聊些文章道理,他也受益匪浅。”
“方则兄也借我好些稀有刻本书籍,我亦是感激。”卓思衡此话并非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然而他却觉得佟父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深沉,笑容也渐渐归于沉静。
“我儿有你这样家学渊源品性嘉良的朋友,是他的幸事。”静默片刻后,佟父缓缓开口,但语气似悠长而远,“你不必惊讶我知晓你家的事,也并非我儿告知,卓解元,那日你怒责范家荒唐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