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洗时,仆人还以为卓大人今天又去下乡走访,他们定然想不到胸口那一块块鼻涕眼泪是安化郡新任长史哭上去的。
坐在书房,卓思衡对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时间表:和宋蕴和的见面安排在岩窑,刚好可以同路看看岩窑新烧制的情况,他心中还有个想法,光是品质上去也不够,还得数量能赶得上需求,岩窑场地太小,炉膛只有三个,一个烧素胚两个烧釉,实在不够,还得想办法方方面面给俱全上才行。这就必须得实地看看了。
还有就是一些田地的统筹与剑麻新栽的园子,这些何大人通通不管要他来做,他也得自己下去看看才行。
对了,还有陆恢的事,这个倒是不急,等他和母亲商量好的了再议,而且结果大概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但王伯棠在崔逯押解后一直没个响动,这点倒是不得不防……
卓思衡整理思路到半夜,吃了点夜宵,才理顺政事去看书信,里面没有家书,大概慧衡备考辛苦,没有空写,算日子也差不多该考完了,不知道妹妹考得怎么样,有没有累坏……
他一边想一边靠在桌上,回着要紧的信笺,许是今天实在太累,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
帝京,天章殿。
清晨大朝銥嬅礼毕,皇帝天章殿例行问政所召见的真是令人击节赞叹!”宣仪长公主说到兴处,忍不住轻轻抚掌。
皇帝欣然而笑,只道:“这样说是有妹妹你很中意的文章了?”
“哥哥看这篇。”长公主自袖中取出一折,亲自上前递给皇兄,“我与罗女史已将其列为此次选撰考头筹,这可是咱们朝女状元的文章。”
她说正事时的语气也有种娇憨在里头,皇帝被哄得饶有兴味,说道:“元珠那丫头出得题目这么刁钻,我还当没人能入她的眼,没想到你们竟然意见如此同一,那朕可得好好拜读了。”
长公主拿来的是作答原卷,皇帝刚一展开,便咦了一声,略显诧异望向妹妹:“这字迹笔体怎么好生眼熟?”
长公主但笑不语,要他继续往下看,皇帝笑骂妹妹故弄玄虚,却也专注看起,不知不觉被文章吸引,他不是轻易展露辞色的个性,但此时在妹妹面前也并不掩藏眼中的惊艳,连叹好文,看完重重一合,意犹未尽道:“真是词直理正古雅畅言,此等好文竟是闺中女孩所作?”
“她们现场作答,想找人代笔也实在是不可能的,确确实实就是女子作答。”
“到底谁家女儿教养得这样出众?”
长公主但笑不语,又取出一折来,上面列有五位女子籍贯家溯和姓名,只见
自就任以来,潘广凌殚精竭虑生怕哪里做错给卓思衡添麻烦,卓思衡安慰他,但凡在任期内遇见官吏意外离任,多是本地其余官吏自下而上补缺,有些品级不够暂代职衔的特例也不是没有过,再说长史不过七品,虽说他是卓思衡推举,可潘广凌越级暂代也得了吏部照旧例的安排,手续公文都是正规的,无需忐忑,不如放开本领大胆做事。
这样安慰后,在卓思衡动身前往岩窑前几日,潘广凌日夜苦读研究卓思衡给他留下的日常公文往来,终于有勇气第一次承担起重任,毕竟何孟春人还病着。
卓思衡觉得,何大人可能还要病得久一些。这家伙虽说被吓得够呛,可每次努力着想要承担一部分自己刺史的责任时,卓思衡就搬去郡上最繁琐的公务文筹,厚厚一摞里大部分都是他已经做完的事,却仍留下待办时的原件,专用来吓唬何孟春。
何大人一见卓思衡愁眉苦脸捧着这样多的事情来找他,立即打起退堂鼓,表示身体不济,尚需条理,何夫人骂过他两次,但想到丈夫可以在家陪着自己倒也不赖,便嘱咐卓思衡多担待些,若有人敢不服他,就说如今是代行刺史全职,看看谁人敢造次。
卓思衡心道,那确实是没人有这个胆子的。
更何况眼下他有了潘广凌的襄助,自己也得放开一点要年轻人去尝试,不必事事躬亲。
于是他便打算只身前往岩窑。
这次再去岩窑,卓思衡的心情便完全不同了,岩窑蜜瓷的成功让他此次和宋蕴和交涉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不过路上,卓思衡忽然换了主意,由于形势的变化,他心中有个更大胆的交涉想法,如果成功,或许比原来的计划更适合此时他与安化郡的处境。
抵达时,吴兴亲自带着几个窑厂老工头来迎接,大家无不兴奋,卓思衡笑着叫他们不许多礼,看见人人都是满怀喜悦说要让他也开心开心,于是他便先跟着吴兴去看连着几次烧出的十几批岩窑新瓷。
“火候差不多已经掌握好了,还有醋的用量和颜色区别,只是不能用得太少,否则颜色和胎体就又会像从前似的,不够均匀。”吴兴带卓思衡去窑厂库房里查看不同批次烧制的蜜瓷,卓思衡发现吴兴此人做事极为有条理,他已将不同产次的瓷器按照日期标注分别列在不同架子上,又在旁边写懿驊记了烧制条件的区别和用料多寡,这样判断不同对照组下瓷器成品的差异一目了然,以此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