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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 / 3)

皇帝没有愤而激怒用力拍打桌面,看得出来他为自己被蒙蔽与戏耍异常压抑为恨,却仍是隐忍着,用阴晴不定的目光看了过来:“崔允手上的东姥山白茶园……曾是谁的产业?”

“臣只能查至此处,其余还需真正精通国法与刑狱之能臣来纠察真相。”卓思衡及时抽身,退走一步,留下更大的空间让皇帝自行报复。

皇帝撂下手上再清楚不过的证据,冷声道:“召王伯棠回京。”

卓思衡努力确保自己没有笑出来,虽然他此时真的很想露出胜利的表情。

但他忍住了,因为这只是刚刚开始。

卓思衡在皇帝的口述下亲自草拟圣旨,这活儿他过去常干,时隔多年再次发挥,依然得心应手。

看着圣旨传达出去,卓思衡心中落定却仍是不敢懈怠,皇帝将证据握在手中,正在重新翻越,眼见皇帝阴沉的面容,卓思衡忍不住想,如果他看到自己亲爹差点被名义上的牌位爹给毒死,又会如何?

陆恢交给自己那封有决定性意义的信,又该如何处置?

或许暂时隐瞒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眼前这位睚眦必报心狠手黑的皇帝掀起什么血雨腥风,只怕一切有利于民的政令都会一朝被搁置,党争将成为朝堂的唯一的议题,未免人心浮动天下再乱,此事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眼下没有,或许未来他可以创造一个。

但绝不是现在。

“云山,你能凿朕之耳目,秉公刚正心细入微,倒让朕觉得,或许将来做得御史与刑狱之责,也未尝不可。”皇上已在卓思衡沉思之际转换心境,他放下手中愤怒的源头,声调平和至寻常,“只是眼下学政之事乱怠,朕后遣调国子监的几位官员倒是得了,可老臣顾虑也多,不敢施展,劳苦你多费心力。实不相瞒,这些年多有人在朕身前以你在瑾州之为多加毁谤,朕不以为意,因为朕信任你,如同过去你的祖父与父亲一样被信任。”

每当皇帝想要情感上和道德上绑架自己,就会搬出祖父和父亲,卓思衡已经能非常从容辨别和处置如此帝王心术的玩弄,他深深一躬,正色道:“臣父常以祖父节行教导,臣不敢忘废。”

“朕相信你。”皇帝终于重新找回了笑容,“你这次回来,五品身份再住着之前的宅子也不大合适,之前国子监有一批官吏因贪赃枉法被治罪,官府罚没了几处宅邸,朕拿其中两个来安置有功之臣的子嗣,说到底,你也算有功之臣的子嗣了,只是许多事只有朕知道和你知道,朕也赐一邸,算是补偿补偿朕的亏欠之意。”

卓思衡心想好啊,这次的买命钱又多加了,估计今年过年的赏赐也少不了。

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但他自己也有非为此事不可的理由,即便没有这些附加物,他也在所不惜。

告辞了皇帝与皇宫,卓思衡完全没有任何不安,他的命运早已经由自己安排迈出这一步,如今入局只是必然,又有什么好忐忑的?与其浪费时间在自我折磨上,不如快马加鞭赶快回家,去见见多年未见的家人。

当真是懂了何为归心似箭。

跑马归家路上,夜方至,天飘雪,细细的雪霰堆满卓思衡的鬓间衣褶,又被热气融化成袅袅的烟尘。

卓思衡离着好远就看见自家熟悉的小院和门前挂着那一盏雪夜里幽荧暖黄的“卓”字灯笼,他急赶催促,到门前跨鞍下马,急切去拍门喊道:“是的!是哥哥回来了!”

于是门几乎是极快被打开,几声“哥哥”混做一团,卓思衡的眼睛也在这一刻彻底湿润。

卓家四个兄弟姊妹上次抱在一起,好像也是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那天卓思衡离开朔州出门赶考,三个妹妹弟弟紧紧抱着他,落进一家人怀中的雪格外的冰凉。

今天他自外任归来,满足的温暖被一盏带有他们姓氏的暖灯照亮,雪夜也变得温情隽永,凛冽寒风也化作温柔的轻抚。

只是一家人哭得眼泪都冻住在脸上,回去好久,上面被冻出的红痕都没有退掉,四个人互相又是笑不可支,仿佛刚才哭作一团的不是自己一般。

拜祭过父母灵位,卓思衡与弟弟妹妹吃起不是过年的团圆饭。这次倒不用卓思衡嘘寒问暖,慧衡和悉衡都一夜之间多起话来,恨不得将这五年的事情全都在一顿饭上全说得一个不剩,虽然好些在信中也有提及,却仍是忍不住亲口复述。

于是一顿饭一家人竟然聊至深夜,又添了几回茶酒,子时过后才聊罢,卓思衡知道慧衡一定有好多话要同自己说,但慧衡却摇摇头道:“四弟想说得更多,大哥今夜和他能抵足而眠,他一定开心。”

卓思衡觉得慧衡也不好再熬夜,于是便要她好好休息,慧衡却眨眨眼睛笑着说:“有阿慈在,一定拽着我聊到天明,睡是只能熬困了她再说。”

卓思衡听完也是大笑。

悉衡果然是睡不着的,夜晚,两人也干脆在卧房摆上消食的热茶,在窗前踏上寝衣共话,卓悉衡在塌上堆了半人高的纸,都是他这几年得意的文章,卓思衡哭笑不得,直说自己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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