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就能免除麻烦的。”卓思衡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见他眉头微动笑了笑,说道,“更何况在咱们这一朝,最不值得当一回事的就是面子。”
卓思衡意味深长的话点醒了姜文瑞,毕竟皇帝……
“礼部下了台阶,我们再招人的事他们也不好置喙,更何况说不定有人还拿他们做文章,我们担心什么?趁这个机会先将过了年后的讲学与经筵办起来,至于这些原本想吸纳来的学生,我有办法补齐。”卓思衡看了眼名单,各个州学已将自己和本地私学书院最有名望的儒士学者上报,这是弘扬他们本地学风和学政官员政绩的好事,自然效率极高,还附带有每人的履历与治学成果,卓思衡一眼扫过去,果真各个都是当世大儒,多少有些他也有所耳闻。
“大人,就让这些士林清流名望学者从自己取入的书院选择两到三人,在他们在帝京讲学期间从听旁览,一道进学,咱们国子监一直封着的院落就拿来讲学开坛,以及各师开课。待到众人都抵达后,在别苑为他们安顿食宿,以免奔波,这期间,国子监可以对天下士子开放,以旬为准,张贴讲学名单与学者名号。”卓思衡的每条思路都是环环相扣,节奏紧凑。
“那宫中的经筵呢?”姜文瑞觉得此举甚妙,他心细,想起之前的安排还有一项没有落实。
“总得让皇上自己选吧。”卓思衡笑笑。
皇帝是什么人?把权力看得比什么都重,虽然将整顿学政的大权完全交给自己,但要是一丁点事都不找他确认,他一定会有所猜忌,卓思衡早就考虑到这点,就等着名单出来,也不拖延至句习成汉韵,与其弟子和拥簇一道,被称为晋陵文派,他去年刚成一集,结成数十年钻研,将汉赋四大家之作集成一部,收录古今校义和他自己的评注,刊印之初,便是用当年左太冲的洛阳纸贵来形容都不为过。”
……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研究四书或是五经、阴阳周易、纵横家学说等等全方位多角度人才,卓思衡仿佛是在推销一般,每个都说出些门道来,皇帝难得如此松弛听大臣的汇报,又见自己治下之世有如此多博学鸿儒,颇感骄傲,连叹道:“虽不及太宗之朝文治远仁,总算朕也没有辱没祖宗……”
皇帝崇拜太宗也不是什么新闻,他历来爱看太宗一朝的实录,这事儿卓思衡最清楚,他还怕皇帝不提太宗,既然提了,便立即接道:“本次国子监正是开了太宗朝所营造的讲厅文堂来举办讲学。”
“这是应该的,朕记得太宗曾钦此匾额?”
“太宗所赐怎敢不敬?与太祖御赐匾额一道悬于国子监正堂,才可垂范后世。”卓思衡看了看皇帝,“可是,太宗下令建造的主厅并未悬有匾额,不知臣可否请陛下御笔?”
将皇上和太宗相提并论,绝对不是单纯为了哄皇帝开心,这是一种政治需要。皇上自从主政以来,处处拿太宗的政事做榜样,屡屡引政处置事宜,均出自太宗实录,并非他真的是太宗的忠实拥簇,而是他需要给自己树立接近太宗的形象来营造权威感与帝王形象。
所以卓思衡的做法简直就是让皇帝的心坎里涌出难以估量的喜出望外。
皇帝当即提笔钦书“经纶范世”四个大字,叫来匠作监的内侍,吩咐尽快营造成匾额送至国子监,又命光禄寺筹备筵席,准备在崇政殿大宴天下选进学士。
安排完全部,皇帝看着卓思衡道:“云山,朕选你来执学政牛耳,果然没错,虽前几日略有波澜,然你也算劳心抚平,臣下一心为国治学,是你为公识得大体,自己却受了委屈,朕都明白。”
听到皇帝说自己受了委屈,卓思衡很努力才忍住笑,忧思满目深情道:“臣自幼支离,为求学奔波劳苦,一直以来便想大庇天下寒士,心怀读书人再无臣之哀碌享沐学风之志。是陛下给臣这样的机遇,臣如何不倾尽全力以报此知遇之恩?”
回到皇帝身边,自己的演技不但回到了巅峰水平,甚至还更有精进,真是妙不可言。
“朕原本还担忧你因年轻,太过激进惹来旁人的非议,使得自身困顿,但你游刃有余,朕也放心了。”
九五之尊的演技果然不输自己。要知道皇帝担心的可不是他卓思衡是不是被人非议攻讦,而是目的是否达到预期,又是否添了麻烦引发朝野震动给他的统治带来隐患。
虽然知道表象背后的真实,但卓思衡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一安慰,并且再度表态自己绝对在所不惜一定完成任务。
然后,他又向皇帝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陛下,宫中经筵不比国子监内讲学,于诸位鸿儒来说皆是得仰天恩的德化,对于宗室诸位亲贵,也都是不世遇的千载良机。陛下忧心宗室子弟不思进取,不若借此机遇,令诸位仰止学问大家,也好瞻仰陛下虽享尽天下,却仍是虚心若渴求学不竭,若经此一役仍是不能感化,臣实在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冥顽不灵之人了。”
皇帝是个演技派,又多少有点表演型人格,能让他在更多人面前表演礼贤下士的古帝王之风和太宗的文治决心,他必然会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