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苦说不出,又因这一闹此时大家都静下来不免开始自惭形秽。
云桑薇柔声道:“我知道诸位的难处,国子监的事想必家中男人给你们不少话说,才教你们到旁人家门前做出这样有违自小读书和教养的事来,我料定若是咱们在座是家人如今的位置,想必断然不会如此行径。”
她说话慢条斯理,声调又谦柔,丝丝入扣的话语已是说得一些确实不愿来却不得不来之人泪眼婆娑。
“可你们也见到了,若是家中主人在家,怎么会由得门前胡乱闹作一团自己却不出来看看发生何事?可见卓大人确实不在,而你们在门前哭闹,除了邻里各家看去笑话,半点用途都没有的。若是真的无妨,为什么教你们来此的人不愿意自己出面,却要你们来做此事?这里的关壳,我想来便觉得不知如何说道。”
云桑薇低垂下眉眼,楚楚之态毕现。
方才众人都整理过仪容,唯独她没有,此时身上也是血污鱼鳞鸡毛到处斑斑点点,人也显得狼狈可怜。再加上这些感伤的话,来得女子好些都已是心生怜悯,只觉得若不是自己被逼来此地,人家光鲜迫人的姑娘又何必这般也受此委屈?
自己家的罪魁才是罪大恶极。
云桑薇哀哀得抬了头,叹道:“便是如此,我也不好看诸位空手而归,回去若是不能交待,岂不白吃这一趟的苦?终究是我得罪唐突了诸位……这样,我且替卓大人记下诸位的家中在国子监谋事亲人的名字和官职,回来督促他早办早了,如何?”
听到这样说,女眷们也觉得回去便有了说辞,又能赶紧离去,当真再好不过。于是都一一报上名来,由云桑薇亲自记录,又从后门亲送,以礼相待,众人无不心怀感念,交口称赞。
等到陈榕忙完前面,再将赚得盆满钵满的小贩送走,回到自家院子里,却不见了云姑娘的影子,他忙追出去,可只看到道路尽头,那辆华丽马车正沿道路越来越小。
车上,林夫人看侄女这般模样自是心痛不已,她听了云桑薇简单的描述,纵使涵养再好个性再温柔,也忍不住怒道:“国子监都是些什么人?竟逼着至亲来做这种事!怕是中间不止是妻子女儿,还有好些人的娘亲!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可惜卓大人不在,不能知晓今日来闹事的谁家人在国子监办差,不然以卓大人的好义之性情,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然而听了这话的侄女却没有附和也没有像寻常一样颇有侠情的言语,只是低头神秘笑笑,悄悄摸了摸自己似是有沙沙声的袖口,继而悠悠道:
“卓大人如果想秋后算账……也不是不行。”
卓宅闹事之人散去后两日,卓思衡才风尘仆仆归来,他入宅后便闷头在书房,陈榕想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却被已经知晓事情原委的慧衡拦了下来。
“大哥手上的事情必然要急过已暂告一段落的,先别去打搅。”
“但云姑娘的事……”陈榕还是有些顾虑。
慧衡略思索后说道:“那位姑娘愿意出手相助,必然不是歹人,她做事干脆利落又不求我们相谢,或许有些话还要哥哥自己问才知晓,让哥哥先忙吧,你且宽心。”
如是这般,卓思衡得以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闷头一日一夜,只在书房吃睡,,从南方各州夏耕即将开始的筹备,到北部几地边防的轮换,夹杂水运、盐务与互市等冗杂繁驳的诸事,皇帝一个个听来,一个个询问,最终拿定大家都觉得稳妥的办法,再命中书省下发政令到各地去。
待到说完这些,吏部尚书曹廷玉才依照流程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圣上容禀,中察六月初一始启,仍旧是先中京府再宁兴与江南二府的顺序,吏部已将详细中察列序汇于折内,请圣上参看。”
接过此折,皇帝先打开参看,这其中的空档与沉默教崇政殿内其余官员紧张极了。
虽说是吏部的折子皇帝在看,众人却有意无意都暗暗把目光朝卓思衡处去,在列哪个不是官场中的翘楚,坐至此位,人人皆知吏部的用意,若卓思衡为国子监上下五十余官吏妥协,那吏学怕是都办不成了,最难的是皇帝已经下了旨意,想要推翻何其之难?怕是还要见罪于圣上。然而若不从……这一番中察下来,怕是整个国子监的人都要脱层皮。
卓思衡自己也明白,除了沈相一贯中立,为人正直不偏不倚,除去吏部外,其余五部虽都与他有交易在暗处,但在他有明确信号得以扭转乾坤前,他们是不会帮助自己的。
利益换来的盟友只在分赃时才是伙伴,而风险来临只会作鸟兽散。
但卓思衡并不怪他们,自己来到这里便是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
所有人都在等他表态,甚至曹廷玉自己也纳闷,为何卓思衡还是不语?皇帝此时将奏折重重一合,笑道:“中察之事便按照吏部的意思来。”
直到尘埃落定的一刻,卓思衡仍是一言未发。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是要放弃或是打算暗中给吏部一些好处来认输时,胡百川照例询问是否还有奏请。
此时,卓思衡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