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便是皇帝给自己属意的大臣加封称号同时,赐予“赐紫金鱼袋”的礼遇。
这个锦袋里有一枚纯金打造的鱼符,关键的混乱时刻,甚至可以用于当做兵符来使用。
沈敏尧便是它的主人。
沈敏尧接过鱼袋,也不摆朝堂上的架子,只让卓思衡落座,说道:“如今想同你说话却有一些不方便,此地名为言雍楼,听闻楼上风光大好又避世安静,适合如今你我以各自身份在此言说些不能在朝堂上说得公事。”
在卓思衡的印象里,沈相为人中正通直,但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皇帝赞他慎言也不无道理。这样的人刚一见面就说如此敞亮的话,卓思衡一时有点不习惯。
“下官听命。”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你我不是朝堂和衙门里见面,不必如此自称,今日之事需快言快语的深谈,而非几句依礼严称便能待过的浅显之话。”
沈敏尧替卓思衡说着倒了杯茶,好像就在告诉他今日的尊卑并不重要一般,卓思衡哪敢受此礼,但也不好再多说,于是双手接过以示郑重。
果然是好茶,他轻啜一口便有齿间留香,只是眼下无心品尝,卓思衡轻轻落下茶盏,也同样直言道:“不知大人今日要与我谈些什么?”
沈敏尧看着卓思衡,一字一顿道:“云山,请姑且允许我这样叫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但也是时候稍让朝野局势略缓和些了,你若要改革弊端,激进的朝议绝非最佳施展的氛围,舒缓一下对你和对政局都是有好处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沈敏尧不同于郑镜堂,他贵为当朝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未曾结党弄权,虽不是诤臣,却堪称能吏,主持中书省以来少有虚耗于民的举措,而当个别方针和政令较为偏颇,或其影响不可预知时,他都会率先举出不当,宰辅帝王之职可谓尽责。
如果是兴利除弊的政策,他也不会因个人的好恶和利益进行阻拦。
比如卓思衡此次学政改革,沈敏尧从未表示过阻止,只是在具体实施时提一些和缓建议,希望政策可以不要以太过强硬的方式实施。
可以说,沈敏尧是一个“不折腾”的官员。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三个字便是天大的好处了。
因此卓思衡也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希望自己能暂且给紧绷的朝局一个缓冲。
卓思衡可以理解,但并不完全赞同。
“沈大人,许多事起因并不在我。”他解嘲般替自己分辨道,“如果不是吏部发难,我也不会将督学一事提前推入涡流,但在当时的局面下,除了拿出此种有效的方法,我没有任何选择去保障吏学与吏员们的利益,更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学政改革不受干扰与侵害。况且大人应该知晓,吏学一事圣上已经在我的建议下给出诏令,那我在中察开始后便退也是错进也是错,真的要将自己陷于不易之地么?”
沈敏尧须发未有全白,他比曾玄度年轻一岁,神态柔和不具老态,听罢此言却自持重的平和中透出一丝忧奈的神色道:“我如何不知你难处,故而在约你相见前,我也去会了会唐氏兄弟。”
卓思衡微微一怔,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们虽对你加以不善之辞,劝我警惕你的野心和酷烈,但也知道经过这样多次往来,再想同你抗衡实在是困难,不过这只是知难而退的表面,你我都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此人若不善罢甘休,你仍是腹背受敌。所以我言语之中也有警示,要他们别在学政一事上再对你暗伤,我腆居此位多年,虽不说权柄威赫,但至少说出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至此你学政之路必然不会再有阻碍,尽可放心。”
沈敏尧说出自己的保证后,取出金鱼袋里的金鱼,此鱼不过成年人食指长短,却由纯赤金打造,鱼文贯穿、鱼目点睛,轻按即可错分成两半,内里刻有文字,虽然坐得略远而看不真切,但卓思衡知道上面是用金文篆字所刻的沈相名讳与官职,以及赐予他紫袍和金鱼袋的年份佐证。
“这个小家伙,你迟早也会有。”沈敏尧摊开手掌,让卓思衡看清两半金鱼符,“那么你可想知道我这些年所悟到的金鱼一分为二的含义?”
卓思衡本想习惯性谦虚两句,但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再谦虚便是不礼貌了,他只能在座位上拜后道:“请大人赐教。”
“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啪的一声,沈敏尧将鱼符合二为一按上卡扣,“此乃为相之道。”
“大人,我不否认自己听到这样的赞誉有些欣喜,但……这个位置离我目前尚有些遥远,还是让我先兼顾脚下的星夜兼程,再去想黎明后的天光破云。”卓思衡不是个会被长远目标蒙蔽不顾眼前的人,他始终相信人当有远虑,却不能为此忽略近忧,这两者如何兼顾,那就要看个人的能力与见识了。沈敏尧以《左传昭公》中的言辞来释义鱼符的二合为一,卓思衡想,远虑和近忧又何尝不是同样的道理?
“你愿意务实,绝非清谈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