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政事毕,只需再关注余情即可,陛下若有需要臣的地方,臣自当领命,绝不辜负所期。”卓思衡深拜道。
皇帝自座位而下,将他扶起,重重拍了拍卓思衡的肩膀道:“你对东宫并无私心,今日所言皆发肺腑,朕相信你。放心,朕对太子自有器重安排,不会让他在朝野舆论当中错失尊高,储君也有储君该当之职,别教天下百姓笑话皇家的儿子不能当家。朕会安排妥当。”
从以往征信的角度看,皇帝的保证还算可靠,能为太子谋个安稳的尊差,卓思衡心道自己就算没当上天官,也不算白回来一趟。
他还未及再拜,又听皇帝说道:“朝中这一年来,也算平和,但冗余陈旧之言阻塞言路,也多令朕困扰,朕希望你在吏部侍郎一职之上,能为朝中多添新鲜气象,增广贤才,又不止于才。”
就这样,卓思衡入内时还是从五品国子监司业,即出,得升从四品吏部侍郎。
当然,吏部还是没有尚书。
卓思衡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天官之首。
不过在卓思衡看来,这个尚书或许是一个奇妙的余裕,留给他施展的可能,将会不止局限于此,又或者说,皇帝还是觉得三十岁便任职尚书难以服众,他不愿意替下属担可能之非议,也是要卓思衡自己树立威信。
吏部的威信?笑死,吏部的威信就是当年自己搞没的。
总之这次,他的前程和考验都一同到来了。
先不提之后要打的硬仗,至少今天杀回帝京和皇帝这一遭遇战,他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有错失。
告退出门时,卓思衡望着天章殿外熟悉的殿宇楼台太液碧波,不可不谓心宽情畅。要知道感情牌这种打法,其实自己也早已经从皇帝那里学会了,只不过他不像皇帝那样喜欢滥用,一定要用在最需要的时候,才算得当。
贞元二十年夏六月初,旬日大朝会。
卓思衡双手捧起诏令,拜谢隆恩,接过诏书前,他还是从五品国子监司业,而此时他谢恩的身份就成了正四品吏部侍郎。
原本为他所定新品级是从四品,也不好升拔太过,但小朝会经议,从四品做侍郎,上头又没个尚书,怎好管束吏部?多亏卓思衡当年下手太狠,吏部已经老实了这么多年再无兴风作浪,其余五部因当初国子监吏学的从旁协助,都愿此时为卓思衡再说一句好话。
尚书省其余五部并无非议,自然旁人也无甚可说。
而从前卓思衡的历历功绩无可辩驳,加之国子监时期给不少衙门从权职上谋了实际的好处,再有过去恩外殊荣连升三级的先例——比如当年的高永清、也有年纪比其更少坐稳侍郎一职者——比如卢甘,先例服众,于是没人来找他的茬。
更何况今年是述职考课铨选大年,旁人也想噤声看看朝廷头一遭升迁调派的风头要往哪处吹。
但大家还是惊讶于吏部尚书这一职务的安排。
“……着沈敏尧代行吏部尚书之权。”
宣布完毕之后,却无人领旨。
卓思衡朝本该沈相所领衔如今却空空如也的位置看去,心中五味陈杂。沈相病重根本不是秘闻,自两年前水龙法会遇刺后,沈相连夜疾奔加上忧思cao劳过度落下了沉疾,后一年朝堂诸多事情皆不省心,不免沈相又要亲力亲为,致使这半年其于病榻上缠绵,别说朝会,连天章殿问政都力不从心不能到场。
按照皇帝的吩咐,御医每日会去沈相府上寻诊问脉,可带回的消息一日不如一日,卓思衡归来之前便听闻沈相的身体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
如是,皇帝的安排就很微妙了。
要知道这个上司等于没有,卓思衡仍可擅专。但要是遇到大事,于规矩,他必须去请示名义上的吏部顶头上司沈相,还有掣肘。
或许这个安排……卓思衡还有个不太好的设想,只是此时不愿深思。待到散朝后,他去拜会沈相探问病情,再与当事之人如实相谈,可能会更好些。
沈相在吏部尚书的位置,是无需质疑的,可百官皆有差异,若是沈相居此,太子又到何处?
太子已跟着中书省政事堂忙活多年了,手中一直无有实权,中京府苏府尹处是无事不可能调措的,唯有吏部按常俗由太子领衔,但这一正一副今日皇帝全赏发出去,那太子置于何地?
明明这些年,皇帝对太子且期且盼,明眼人都以为太子顺利继位当是天选,谁知今日又出纰漏。
就当此事,却见皇帝慢慢踱步下台阶,缓缓行至太子面前,启声道:“原本吏部此位该当太子当得,然而吏部衙署虚悬多年,一直未有能掌事者居之,今朕想趁着考课之年整调吏部,才选了能才良吏与沈相坐镇。”
这话像对太子解释,也像是对群臣言述,众人皆道圣明。
太子不敢表露半点失落,他倒不是为吏部职权,而是以为能和卓大哥去到一处衙署,正努力忍着期待,却不料一盆冰水当头淋下。然而此时细想,太子也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天真,吏部位置虚悬等待卓大哥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