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大概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差人来也不便细说,于是他便答应下来。
还很少从后院后门出入的卓思衡第一次试了仿佛做贼的感受,云桑薇派来接应的老仆早等在此处替他掌灯开门,看卓思衡入内,又探出头去确认外面没人,才将门关上。
见卓思衡诧异,老仆施然道:“老爷莫怪我多疑,今日实在是有够混乱的,要是让人知道老爷提前归家,怕是咱们府上门板都要叫人拍烂了。”
“咱们家又没欠人银子。”卓思衡迷惑不解道,“你先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老爷得了圣上赏识,擢升要职,又负责铨选,如今官场上的人知道考课就要开始,老爷闲下来了,可不得都攀关系上门送礼么!这今天来了十几拨人,多亏夫人在,不然老爷和大小姐都不在,咱们可不知道怎么办好。”
考课开始,吏部尚书与侍郎需要负责的内容就没有那样多了,而铨选即将展开,这是朝廷惯有的例行,故而人尽皆知,奔着卓思衡自己的侍郎左选加上从沈相手中接过的尚书左选共近百人的名单而来。
卓思衡早便料到会有此等情况,但没想到能这么受欢迎,反倒好奇,于是快步去到前厅,未出声便听见归来的慧衡和云桑薇正在前厅清点送上门的礼物。
“我真的不知道咱们家原来这样多亲戚。”云桑薇阴阳怪气起来很有卓思衡自己的风采。
慧衡笑道:“别说大嫂你,就连我姓了这二十多年卓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多的平日失了来往的亲眷。”
“对了,今日还有人借着舅舅家的名头来,我不知宋家如今亲戚如何走动,就也没劳动舅舅出来,别又是不知哪冒出来的宋家人就要来拜见舅舅,没得让他老人家也跟着受这份折腾。”云桑薇说道。
“大嫂做得对,我娘的娘家本就人丁单薄,老家的亲戚早就不来往了,没那么多旁支,说不定他们凑出的关系,还不如宋大哥真的离咱们家近。”
二人说罢相视一笑。
“可是大嫂,这些东西都留下真的不用筛选退回去一些么?”慧衡替卓思衡接过不少皇帝的封赏,可都没此次守礼的规模大数量多,她看着也有些发憷。
云桑薇无奈道:“是你哥哥吩咐过我,要我遇见送礼先收下再说,我也担心会不会影响他清誉,他只说自己自有办法。”
卓思衡早就料到会有此景象,不过他也是被攀亲戚与关系的人如此之多惊骇住。
他正要现身说话,却又听妹妹慧衡幽幽开口:“我倒是也有料到哥哥此次赴任吏部会有天降之亲,只是我没想到,竟然汉川卓氏会找上门来。”她说完抚摸一个硕大木箱上的封条,那上面的卓字由浓墨而写,分外清晰,“不知哥哥见了会作何想。”
“他家来送礼之人说,早年都是一家人,遇到冤案如今昭雪,该再做回一家人才是。”云桑薇沉吟片刻道,“我心中迟疑,你哥哥从未和我提起过故去卓氏的旧怨,但猜到些缘故倒是不难,所以我也未将他们当做亲戚视之,只寻常礼数迎送。”
“做得对,我们家是宁朔卓氏,同汉川卓氏又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天底下但凡姓卓就是一家的道理。”
卓思衡自厅后而出,语气平静,却仍让其内两人讶异,但此话听来更振聋发聩,云桑薇也明白这两家是已无转圜,便道:“好,那他们的礼物我派人送回去。”
“就说……”慧衡略思忖片刻说道,“就说哥哥说了,如果是亲戚家即便关系远些走动也无妨,可半点亲故不沾要是这个时候收了难免要人误会卓大人在朝中所行不检,还请海涵,怎么客气怎么说。”
卓思衡觉得妹妹的话简直说在自己心坎里,连连点头,只赞自己想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来。
“可是其余的礼物你打算如何是好?”云桑薇站在一圈圈箱子的包围中,想在一间屋厅内走进自己丈夫都得三绕八回。
“收下就是了。”卓思衡轻描淡写一笑,“我有办法。”
卓思衡当然不是真要趁着铨选捞银子花,这也不是他所求,之所以收下是因为此次送礼有极强的政治意图,那政治上的问题,还是用政治手段来解决才相得益彰。
殿时,还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皇帝之所以愿意配合这出戏,无外乎也对他有利而已。就算真有天赐君臣之谊,那肯定不是自己和皇帝。他替皇帝成事,连弟弟都搭在里面,此时来找皇帝为自己摆平些细枝末节简直是天理昭彰理直气壮,要是让他帮忙给皇帝上选安排合适职位,大家相互利用,我的诚意到位了,你的总不能只靠虚言吧?
皇帝陛下,还是也替臣做点实事吧。
“陛下,卓侍郎处事蓄私,无德妄才,竟以旧日生徒储为他日党辈!今后岂不是要自张门户cao章弄权于朝堂之上?”
“荒谬!吏学为国而设,举才也应国格而论,左选本是吏部尚书、侍郎私权,自古无其余堂臣可干涉,今日众人非议,无非因当年轻视卓侍郎所初设吏学,无视召邀,因此今日幸事未落而门,故有此怨怼化恨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