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听听?”卓思衡骤然敛容,肃道,“杨敷怀上前听令领罪。”
杨敷怀似是预料到卓思衡来意不善,虽面有恍惚之色,但仍勉强笑道:“敢问下官何罪?”
卓思衡道:“给杨刺史定罪的不是本官,而是刑部,今日刑部楚郎中也在此,让他来说吧。”
刑部郎中令楚荧领命,以目巡下,无需文书脱稿而诵:“丰州伊津郡刺史杨敷怀,欺瞒考检,贿托公行,凭暗途以欺上,仗孤权而瞒下,罔顾国家法度朝廷明令,视帝诏如无物,今刑部议定初罪,待押解回京,移交大理寺定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杨敷怀面若金纸,强撑镇定道:“大人你才是因私废公之人!你与我素有芥蒂,暗恨我上次招待不周无有上贿,故而暗施戕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无有证据,何故构陷于我?”
卓思衡此刻森冷的笑比方才肃容更加可怖:“你要清楚,本官统辖吏部,主理考课,你的罪过亦是本官监协不利的过失,若说有罪,本官亦然。你的案子由圣上过目交由刑部主审,本官如何构陷?既然你心有怨怼,本官也不想当诸位同僚之面蒙不白之冤,那最后这点薄面,可是杨刺史自己不愿留的。”
楚荧见状,朝卓思衡点点头,上前一步:“杨刺史,可认得此物。”他自身后展开幅书卷,正是当日杨敷怀所书秦韬玉《贫女》一篇。
杨敷怀认道:“在下酷爱文墨,闲来书写作此笔墨,有何不可?”
“这篇书作可值五万两白银?”卓思衡笑道。
“我只管书写,价值几何自有金石文玩字画店铺自拟。”杨敷怀冷笑道,“仅仅凭此定价就想予我欲加之罪,大人莫要以为天底下没有王法!”
这话严重挑衅了刑部的权威,不等卓思衡开口,奉命前来督办的楚荧先一步厉声道:“此物自集雅斋搜来,你的墨作经由朝廷命官流入帝京,自集雅斋卖得五万两银票,可否属实?”
“我将此墨赠与同僚,并未收得一文半两,卖作多少价格于我何干?”杨敷怀冷笑道。
楚荧是今年新晋得刑部的郎中令,年纪轻轻有此势位自是颇为骄傲自许,如今听得此言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当即便要反驳,却被卓思衡扬手制止。他按捺怒火,看着卓思衡自座位上站起,缓步走近杨敷怀。
“你将书作赠与托贿之人,让其去到集雅斋出售以换得巨额银票,而后再派人去到集雅斋以同等价格加上中间酬劳收回自己的作品,以此方式行贿银钱不经你手,可谓清白利落,然而集雅斋的老板如何知晓该给出多少银子呢?你们之间必有约定印信。”说罢,卓思衡自怀中取出一枚方印,上刻“闲中集雅”四字,杨敷怀四目一触此物,双膝顿时发软,跪在了地上。
楚荧见状总算找回方才那口气,说道:“卓大人先一步已封了你府上书房,自其中搜出印信若干,皆可与集雅斋内你的书作和账目一一对应,你还有何话讲?”
“下官不服!”杨敷怀猛地站起,挣扎道,“大人说我是以贿赂而乱考课,如此大罪,我如何担当?敢问伊津郡考课哪里有误?哪里需要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事?”
“来协办此案的吏部官吏也带来了伊津郡递交的考课参表,与原本对照便知是否有掩饰违修。”卓思衡示意一旁禁军,“去带文库书吏封了郡衙档库,拿出此档原本,咱们当堂对质。”
话音落下,禁军雷厉风行领命,十余人一队整齐而出,经过孔宵明时,他已觉天旋地转双脚发软,几乎便要跪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