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该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的,而越是掩盖此事,越显得太子无能皇室偏袒外戚,若真让顾世瑜认错,想必朝野清流大多心怀不忿,而这不忿也是对太子的。
卓思衡当然明白越王在打什么主意,连他十二岁的门生小泊月都能猜出来的事,他会不能料到么?但是光料到没有用,还要知晓皇帝期待怎样的答案和解决方式。
皇帝一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惹及大臣,弄出朝野非议来,让自己背锅,因而若出了事,必定会将罪责归于太子管束姻亲不利。可皇帝未必真将女学中学生和老师这等鸡虫得失微不足道之事放在心上,因而越王想大事化小,他或许真乐于见得。此事仿佛鸡肋,若放纵不管,皇帝也不想自己苦心经营的无外戚之患形象败在儿媳妇手上,可如果去管,他一个皇帝什么薄物细故都问一句实在无有必要。
那卓思衡就将问题扩大化,然后让皇帝退居二线,真正会有想保住女学与自己地位同所掌管事物权威性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当是时,长公主款身站起,朝皇帝颔首道:“皇兄,既然如此,便由我来决议此事,如何?”
皇帝也露出笑容道:“也罢,你如果愿意,这也本是你的职责所在,只是身体要紧,不该烦扰之事切勿太过忧劳。”
长公主笑道:“皇兄既然说女学之务是臣妹分内,那臣妹便斗胆请求个恩典。”
“你有何求尽管说便是。”
“与其说所求,不如说所需。臣妹想的是,我朝吏治才整肃完毕,举国考课意在督察朝野百僚是否可堪合用,既然如此,既已勘磨百官,皇兄也该勘磨一下臣妹,看看臣妹是否无负皇兄器重。”长公主盈盈而拜,欣然道,“请皇兄赐我一令,使顾世瑜与尹毓容就文章才器辩于御前,臣妹自请主持辩谈。此二女一为女学师座才辈、一为学子翘楚,她二人之才学便代表臣妹所辖管的女学之质素,皇兄请亲看臣妹治学之能是否配得上皇兄之信托,且从此二女这一辩便知分晓。”
长公主仿佛是一个妹妹在向兄长近语,却又恰到好处将严肃的话题置于其中而不突兀,她每个字句似乎都说在皇帝的心坎上,没有一处是无用的亲密。
更重要的是,她顺着卓思衡的意思将这件事从政治事件化为了学术探讨,下降高度后,即便朝野关注,也不再围绕皇家与外戚这些敏感的话题了。
这正是皇帝期待的答案。
况且女学本也是皇帝支持下长公主所主张,若能彰显德化,他便又有个说法来自比贤君圣主。
大家都很满意。
除了越王。
他原本的期望是将事件上升,无奈经过卓思衡和长公主的连消带打,整件事降级为治学之趣事、风韵之雅事,再无剑拔弩张的气息,也不会再成为攻讦太子的利器。
越王本想反驳,可无奈引导作答和真正作答的人水平超出他的能力,从始至终,他像只被意外自水中捞起的活鱼,张着嘴喘着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甚好!也让其他女学的学生旁听,朕也看看吾家皇妹训导出了怎样的优秀闺阁才女!”作为满朝堂下台阶大赛的蝉联冠军,皇帝欣然见得一次不愉快化作具有教育意义的事件,自然无不应允。
皇帝发话,越王也再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高永清和虞雍对卓思衡表演的观摩也已结束。
高永清心中,自然是以为天下为臣者无出卓思衡其右者,能想出这个办法化解潜在非议和纷争,便是古之能臣也得和他一道叫一声大哥。
但在虞雍心中便多了一层危机感:皇帝的心意并不好揣摩,怎么这小子次次都能成功?
步出天章殿的卓思衡尽量不要脚步太过轻快显出他心中的畅意。
没有人比我更懂押题、审题和答题,即便考卷是活人皇上本皇,包括怎么不着痕迹引导聪明人替自己作答,都不在话下。
他的最终目的固然最为紧要,但也不仅止于目标,本质更不是为逢迎讨好,旁人或许不会理解,但也并不重要。
卓思衡骄傲地想:这是一个两世学霸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必须由他亲自伸张。
是夜,茂安公府。
“你在家中受父母疼爱,我与弟弟皆凡事依你让你,可那是家里,为何你到外面却还言行无状?如今你让太子殿下进退两难,为咱们府上说话,人家会说他偏私不公蓄纵妻族;居中不言,人家要论他软弱无能不能执中而言秉正行事……顾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师范,她即便有错,你也要顾及师礼和养你长大的家门教养……现下事情闹到御前去了,明日你去与顾小姐对峙,结果如何姑且不论,且执弟子里先在御前表个歉意也是应当。”
太子妃尹毓华已是苦口婆心说到口干舌燥,然而自己的妹妹尹毓容仍是不肯应允,听得不耐烦了,便用冷硬的态度回绝:“我言行无状?姐姐如今攀了高枝做了太子妃,却是忘记家里到底是什么光景了?咱们家门如果不是有个太子妃在,早让人忘了是开国元勋国公府邸,说到底是家里的男人不争气,爹爹和兄长都是只甩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