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为脚踏车跟现状,或许还有其他事情感到抱歉: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这样,可是这样下坡最快??所以,你抓紧我。」
颯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己要是一说话可能就会放声大哭。他觉得心中充满了无法说明清楚的感情,明明温暖的不得了他却仍觉得不安。在陈庭伟和警卫周旋完后,颯坐上了后座,他伸出双手拥抱了对方的后背。除了体温以外,颯完全能清晰的感受到陈庭伟制服后的肋骨形状,就是这副骨骼,以及皮肉构成的这个能够创作出艺术的人。
「我骑车的技术很烂,所以你抓紧啊。」陈庭伟破音的喊,接着用脚一滑,车子开始向下坡滑行,高速让风变成了极大的阻力。颯闭起眼睛,他感受到陈庭伟的动作,右脚、左脚、右脚、左脚。脚踏车卖力前行。经过了马路,然后穿越大街小巷。
「颯,你还好吗?」在等红灯的时候,陈庭伟低声的说:「你妈妈会没事的。」
「嗯。」他含糊的说:「庭伟。」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说:「怎么了?」
「谢谢。」
绿灯了。对方又开始卖力踩踏板,开口:「等到了再道谢吧。不用担心,我会陪你一起去。」
他们花了二十分鐘左右到火车站,颯喘着气,而陈庭伟则看起来像要虚脱一样。他们拿着古学宽给的五百元买了到台北车站的火车票。好在站务员告诉他们下一班车只要等个十分鐘就好了。整个车站几乎没什么人,颯坐在等候椅上,他觉得胃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紧张到快要吐出来了。
他开始后悔没有跟陈庭伟说明情况,他的确很担心母亲,但这样把对方拖下水,还没有任何补偿方法,真的是非常糟糕透顶。颯想起以往和同学相处的经验,他总是照着自己所想,然后自己行动,他不喜欢麻烦别人,然后满口说着诚实的活着是好的。
颯有些急躁的想要翻找出手机,但是他翻遍口袋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把手机带出来,颯觉得自己好像要精神崩溃了。他在椅子上深呼吸,然后再次深呼吸。
「来。」陈庭伟突然坐到自己旁边,然后递过来便利商店的饭糰:「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我买鮪鱼的,可以吗?」
颯觉得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会说除了谢谢以外的话,他颤抖着接过饭糰,然后大口吃掉。他有股衝动,希望陈庭伟能再靠过来一点,他好需要别人的存在。
「你不用担心。」陈庭伟小声的说:「不会有事的。」
「嗯。」
「虽然我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了,可是我阿嬤啊,之前在家里跌倒送医,我跟我妈也是很紧张,后来她住院很久,不过最后还是健康出院。」陈庭伟说:「我这样一直讲话可以吗?」
「嗯。」颯用力让眼泪不要流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给填满了。他有些哽咽的说:「可以。」
「其实啊,我不喜欢到班上,虽然有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古学宽,可是我只是想逃避班上的人而已。」陈庭伟小声开口:「你想想看,班导都引导我们顺应社会潮流,批评哪个政治人物,或者说什么不投公投的人就是不在乎民主社会等等的。大家都知道我是同志,那样的眼光我受不了??所以你来班上的时候,我其实,不会在乎你那么直白的说讨厌同性恋。」
颯转过头,他和陈庭伟的距离拉得极近。
「倒不如说,你是第一个,对我来说很真实的人。不是那种说『做自己』然后为所欲为的那种网红喔,是那种有自己的道德标准,还有信念——啊,就像芙烈达一样。」
伴随着轰隆声响,火车进站了,陈庭伟走在前方,他带领着自已来到空的车厢就坐,阳光照进车厢内,他们正好坐在了被光洒落的位置。陈庭伟仍不停的说着。关于他的家庭,父母离异,他被母亲和外婆抚养长大,在国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性向,升上国中后就一直踌躇着该怎么样出柜。
后来他来到了理园高中,那些书籍被古学宽发现了,他们也在班上爆发了衝突,从此之后陈庭伟就越来越常逃课。后来他挑在去年的圣诞节一边哭一边跟母亲道歉然后出柜。陈庭伟说到这里时表情变得柔和。他说他的母亲说这种事情不需要道歉,明明没有做错事情。
陈庭伟说他以后想要当设计师,想要做出很多很棒的作品。然后或许那些作品可以帮助胆小的他与别人,有能力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颯很想要说他觉得对方一定做得到,可是他只是点头,然后不断点头。
又过了二十分鐘左右,他们来到台北车站,这里人潮汹涌,到处都是上班族还有其他游客。颯和陈庭伟用剩馀的钱向柜檯换了票,然后再次坐捷运到目的地。
这一路上陈庭伟的话渐渐变得少了起来。颯觉得自己应该在火车站、在捷运出口甚至是医院大门前就告诉对方送到这里就够了。他之后还得去和对方的家人道歉,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陈庭伟错过了模拟考——当然对方可能不在意这些。
想到这里颯就感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