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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目(灵异 / 惊悚)(1 / 2)

牠仍在瞪着我。我知道自己不该为此生起恐惧,但还是不自已别过脸去。太迟。那失去神采的眼眸已然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微浊的眼白和无焦点的黑瞳依然瞪着我。抵不住。痠软痺感从腰背间生起,往上延伸,直达后脑勺。头皮下的肌肉微微抽搐,有如海浪一波又一波地翻腾着,甚有节奏地拍打那森白髗骨,向脆弱的大脑求救——怎么办?怎么办!满腔灼热縈回不散。毛孔却被莫名的寒意不断刺激,纷纷收缩,竖起毛发。冷热相煎下,我突感晕眩,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跌倒地上。不行!要休息!我或爬或蠕到客厅去。矇矓间,我在梳化上昏睡过去。醒来。天色已黑,惨白色的户外广告照明灯光穿透窗户玻璃渗入屋内。整个客厅黑一片、白一片,彻底从眩目的彩色世界分割出来。四周寧静得可怕。耳朵彷彿失去功用,听不见任何声响。不,隐约听到厨房传来的滴水声。滴、滴、滴、滴、滴……我再次想起牠——那条死不瞑目的鱼。今早逛街市经过鱼档时,我看见死翘翘的牠,无意间与牠的目光对上。顷刻间,身边的人事物统统沦为背景杂音——全世界只剩我和牠。明知道鱼是没有眼皮,无论是活是死,牠的双眼只得圆睁着。但我感觉到牠是有意识地瞪着我,牠是衝着我而来到这海鲜档,牠是为了与我独处而冒死离开海洋。我必须回应牠对我的渴求,绝不可辜负牠!我匆匆买下这条显然不新鲜的鱼……滴、滴、滴、滴、滴……是盛夏的炎热令我生起错觉吗?也许吧。不论原因为何,我总得要处理牠,至少要将牠放入垃圾袋里,赶在清洁女工收集垃圾前丢出屋外。厨门框前,我停下脚步。没有预想中的噁心腐臭,甚至是嗅不出丝毫鱼腥。我多走几步,发现本该在洗涤盆的牠已然失去踪影。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丝热风自窗入屋,吹过我的脸。难道是经过的猛禽或老鼠叼走了牠?我松一口气,绷紧的眉头终于重归平顺。「你在找我么?」一道不男不女的微弱嗓音倏忽从后传来。我回头望向厨门——眼!巨型鱼眼正隔着厨门框瞪着我!黑瞳的直径刚好是门框通道的阔度,瞳的上方和下方是折射着异样彩光的眼白。我的脑袋不听使唤,不断推测和想像鱼头的大小和鱼身的长度,间接将恐惧推向高峰。尖叫声已然离开声带和喉咙,快要脱唇而出之际,多条触手从鱼眼黑瞳中央高速迎面伸来,掩着我的嘴巴,紧缠我的四肢和颈项,将我整个人提起至半空。没有被衣物覆盖的皮肤与触手紧贴着,再不愿意亦没能无视它们的质感,潺滑、柔韧。半透明的乌亮表层下,是紫黑色的血管,或粗或幼的。血管壁规律地起伏不停,有如心脏跳动那样。噗、噗、噗、噗、噗……我吓得快要昏厥,两个鼻孔本能地粗喘着,务求脑袋保持清醒。经过血液的运送,氧气到达心脏之处。噗、噗、噗、噗、噗……头脑稍为清醒之际,我发现自己和触手的心律节奏竟然同步起来。噗、噗、噗、噗、噗……是巧合?「世上没有巧合之事。一切皆有因果循环。」嗓音淡然回应。我闻言感到释怀——原来是自己作的孽,并非无故飞来横祸。

「来吧,该是时候偿还你欠『我们』的。」更多触手从黑瞳伸出,沿着我的脚踭、小腿、大腿以蜻蜓点水之姿往上爬……猛然醒来。天边泛起鱼肚白,是月落日出的曖昧时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鬱闷的,压抑的。头很痛,像是撞伤的后遗,亦似是彻夜受风吹后的赤痛。昨夜发生过甚么事?我怎会在厨房地面睡着?也许是昏倒——我哭笑难辨。应该是昏倒——我竭力催眠自己。肯定是昏倒——我被恐怖巨鱼侵犯仅是恶梦一场。我双掌按地,勉力撑起身体,无视下体的痛楚,缓缓步出厨房。沐浴更衣,乘搭铁路上学去。繁忙时段,人如鯽,挤在罐头一样的车厢里,随着运输轨被分发到各地去。妻离子散,各在一方。活下去,活不下去。谁在乎?我在乎!掛念,怨恨,復仇。合情合理……旁人纷纷掩鼻后退,彷彿我是恶臭来源。不。不是「彷彿」,而是千真万确:我也嗅到自身散发出来的浓烈鱼腥味。但我站在原地,佯装一切安好,继续举手拉着吊环扶手对窗发呆。景物匆匆由右至左掠过,消失速度快得儿戏。像我的父母,逝去匆匆。他们都是渔民,乾瘪黑瘦,混身一股天然海风咸香。某天他们出海打鱼,再也没有回来。我明白那是甚么一回事,没有流泪……旁人在列车停站时争先恐后夺门而出,只剩我一人愣在车厢里。我知道他们为何惊恐——我的腹部在短短半分鐘内鼓胀得把裙子撑爆了,露出佈满紫黑血管的肚皮。如果内里的是人类婴儿,我相信是四个并排着的胖白小娃。父母失踪后,兄姐将我送到大城市升学,待我毕业后回乡帮忙打理父母遗下来的渔业生意。我一直期待学成回乡与兄姐团聚,谁料一年前他们相继失踪……半透明羊水沿着我的腿往下滴流。我没有惊恐,反倒觉得自然——生孩子,有多稀奇?我冷静躺在地面,张开双腿,操控下体肌肉,使劲将孩子们推出来。一分鐘?两分鐘?五分鐘?十分鐘?抑或是更多?怎么时间如此难过?我的意识开始迷糊,无法集中精神操控身体,身体彷彿不属于我。渐渐地,我感觉不了双腿的存在……不。我该说「我感觉不了『双』腿的存在」。两腿如一体,没能光是移动左腿或右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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