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场阴差阳错,至今他仍觉得心有余悸。长辈们看起来淡定,但他不信他们真的毫不在意。等回了家,两个小家伙怕是要好好上一堂安全知识课。真希和景光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畅想同游神奈川的美好。长野县是内陆县,幼稚园又没有游泳课,景光至今还是只旱鸭子。而真希作为海边出生长大的孩子,早早就在爸爸的教导下学会游泳,此刻正大言不惭要教小伙伴学游泳。“游泳可简单了,只要这样……再这样……就能浮起来。再这样……那样……就能游动啦。”景光听得两眼冒星星:这样、那样,到底是哪样?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为了更好地观看烟火大会,人群不约而同地往山上涌去,善光寺一时人满为患。反倒是低一点的山腰处,许多视野良好的地方还空着。长辈们拍板,就在山腰观看烟火,不再往上走。夏天山林里蚊虫多,真希站不住,拉着景光围着大人绕圈圈,晃得大家眼晕。樱井奶奶暗自摇头,庆幸儿媳妇没让她帮忙带娃。小孩子体力充沛地像个小怪物,她哪里奈何得了。只怕要不了两天,就得举旗投降。“咻——啪!”“烟火大会开始了!”真希总算停下了,被爷爷高高抱起,观看天边绽放的烟花。“哇——”在山上看烟花,和在海边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同样令人震撼。天高地远,万物皆静,人类是如此渺小,又如此伟大。小家伙目不转睛,任由烟火的光芒在她眼中明明灭灭。从善光寺回来时间已经不早,真希趴在爷爷肩头昏昏欲睡。秉承一贯的教育方针——不在睡前教育孩子,樱井爷爷什么都没说,没事人似的任由孙女被妻子带去洗漱休息。一夜好眠,隔天清晨竟下起大雨。夏天的雨来得又快又急,天空好像破了个洞,天河之水倾盆而下,势要带走大地上所有的污浊。室外空无一人,大家都躲在家里,没人出来串门。樱井爷爷很满意,真是个适合教育孩子的好日子。不动声色地用过早餐,饭后一小时,老人示意孙女跟他进书房。真希以为爷爷要给她讲新写的故事,高高兴兴地跟着走了。樱井爷爷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示意真希站到他面前。爷爷竟然没让她坐下,真希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爷爷?”
看着孩子可爱的小脸,樱井爷爷叹了口气,“如果昨天牵着你的人不是意外认错,如果大和少年和上原少女没有出现,真希,你还能再见到爷爷吗?”真希耷拉着脑袋,“……我知道错了,爷爷。”樱井爷爷:“抬起头来,真希。”小家伙听话地抬头,心里好不委屈。她真的知道错了,可她不是故意和高明哥哥走散的。“爷爷说这个,并不是责备你。”老人勾起一丝笑容,宽厚的手掌拂过她的头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聪明的人应该懂得如何让自己远离危险,这正是爷爷今天想告诉你的。”他拉着孙女的手,告诉她如何辨别身边的恶意和危险,如何在外出时保护自己。哪怕做一个自私的人,也要把保全自身放在第一位。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几十年,樱井爷爷最擅长深入浅出的讲故事,因此也很擅长与孩子交流。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温和而有力量。言语间不带丝毫指责和居高临下地教训,因此真希并不觉得反感,反倒格外努力,想把爷爷的话都记在心里。“……有些危险你能自己规避,有些只能依靠大人。所以,学会求助也很重要。”樱井真希点头,“树里老师也这么说过,爷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樱井爷爷很欣慰,“真希,你要知道,你对我、对奶奶还有你爸爸妈妈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我们绝不能失去你。”一滴眼泪猝不及防从老人眼角掉落,带给真希的震撼远超之前所有话语。真希一愣,突然扑进爷爷怀里哇哇大哭,“爷爷,我以后听话!不做危险的事,也永远不离开爷爷!”真是孩子气的话。老人失笑,柔声哄她,“好,爷爷相信你。”书房外,樱井奶奶轻轻阖上门,衣袖拂过,带走她眼角的泪光。隔壁诸伏家,同样的故事在上演。比起真希和爷爷之间的温情满满,景光和爸爸的谈话显得更严肃几分。鉴于小儿子素来乖巧,且真希走失的事的的确确是个意外,诸伏悠介没有借题发挥,而是扎扎实实给儿子上了一堂安全知识课。他是小学老师嘛,每学期都要给学生反复重申安全问题,一开口差点停不下来。换做其他孩子,听到后面可能已经昏昏欲睡。诸伏景光却睁着大眼睛,争取记下爸爸说的每一个字。从头到尾聚精会神,专注地不像小孩子。高明也没能逃过,被诸伏悠介提溜过来旁听。安全无小事,听再多遍都不嫌多。或许是被爷爷的眼泪吓到,真希化作小尾巴,从早到晚跟在他身后。偶尔帮忙做点小事,被爷爷夸几句,就笑的像朵盛开的向日葵,格外灿烂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