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玩了一天,燕瑛躺在床榻上,身体明明已经疲倦,精神却那么兴奋。
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说来也奇怪,除了宫外那几年吃些苦头,入宫后没吃过什么苦头,更被君王宠爱,要什么给什么……但他却不开心。
他明面上万千宠爱,却如覆薄冰,皇帝对他就像对待一个新鲜的小宠物,一个听话、乖巧,懂得讨人欢心的小玩意儿。
他丧母不久,心思本就敏感,入宫就受冷落,初见君王时,那人高高在上,看他如同蝼蚁,他小心翼翼讨好卖乖,君王大发慈悲才施舍一点关注。
那点微不足道的关注就成了世人眼中的的“宠爱”可那又如何?瞧不起他出身的依旧瞧不起,宫人们窃窃私语,编排他的身世,皇帝真的不知道吗?
那个男人统统都知道,可他什么也没做,他站的太高了,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那里有空闲去管这样的小事?
所以燕瑛享受着皇子的一切待遇,却得不到半分尊重,他若想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有价值,故而在功课学业上非常下功夫。
在君王身边的那十年,没有一天不在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努力让自己成为皇帝理想中的儿子,扮演着一个毫无自我的人偶,何来快活?
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几次小叛逆和放纵,都宥赵宥的身影。
小时候跟在身边的几个伴读明面上恭恭敬敬,私底下嘲讽他是个私生子,他当时已经有所麻木了,也不打算去做无谓的争执,第一个维护他的是赵宥。
在他难过伤心的时候,皇帝只是诉喝他娇气,不像个男儿,燕瑛从那时隐约发现父皇的宠爱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寻常父亲都会开导,君王只会不耐烦,燕瑛怕被君王厌弃,在他面前不敢再露出瑟弱的一面,只有赵宥会变着法子哄他开心。
当他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几句他也想跟太子那样受人敬昂,得到的是君王的敲打,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只有赵宥告诉他,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
年少时他曾经对赵宥粘糊得紧,小孩子总是容易羡慕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孩儿,仿佛他们比自己懂的要多,皇帝强烈的掌控欲无法容忍小儿子偏心到别人身上,要将赵宥赶走。
燕瑛头一次哭闹着,违逆君王,与他起争执,被罚了一顿,才把人留在身边。
相伴几年,后来被皇帝冷落,不闻不问,只有赵宥还愿意同他宥牵连,经常从宫外递一些书信和新鲜的小玩意儿,吃食。
就是如今他举步艰难,也是赵宥带着他结识人脉,为他出力。
那个人看起来总是不务正业,实则是个心思的,自己也很有分寸。
燕瑛很难想象他这样的男儿那家的小娘子能压得住……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今日那一幕。
赵宥似乎对那公仪寻与常人不同,太亲昵了些……燕瑛觉得自己不太正常,自己被男人强迫就算了,如今见着谁亲密一些就往那方面想,实在荒唐。
他睡不着,又老想些乱七八糟的,起身开窗透透气,却瞧见斜对面的屋檐上有一双人影,正在赏月。
虽然背对着他,可燕瑛一眼就认出来,是公仪寻和赵宥,一白一蓝,互相靠着,极为亲密。
燕瑛愣了许久。文人之间再怎么惺惺相惜,也不会如此?更何况赵宥是个性子跳脱的,更不会这般风月……他若不是,若不是动了心思,怎么会如此安静。
燕瑛默默关上了窗。直到天快亮了才睡去,第二天被赵宥拖起来。
“别睡了,快起来,下午还要去后山逛逛。”
燕瑛最后被闹起身,一起吃了早膳后,众人结伴去了后山,身后跟着一群小厮。
经过了昨天的交情,燕瑛此时也算是打入了这个小团体,与谁都能聊上几句,眸光有意无意关注赵宥。
赵宥总是围绕着公仪寻打转,人家不理他,还要上赶着招惹,两个人打打闹闹的,那是他与赵宥之间没有的亲近。
赵宥待他,总有几分距离感,而那距离感,是身份上的差异让彼此都克制着不能逾越。
他们两个人似乎真的打起来了,赵宥还把人用力的摔了出去,公仪寻气得踢打他,打不过后气呼呼的往前走,周围一帮公子哥儿连忙哄着,赵宥一脸无辜的摊手,“是他要跟我比划的……好了好了,我错了,别气了,让你打回来。”他连忙伏低做小,又是说笑话,各种赔罪,公仪寻才拿正眼瞧他。
“我说的比划是做个意思,你到好,当了真,我胳膊都青了!”
“是是是,我不对,我亲自伺候小郎君上药好不好。”
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仿佛之前的不愉快未曾发生过。
燕瑛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总是心不在焉,克制不住去关注那两个人的一言一行。
别的人三三两两走到前头,燕瑛落后几步,不经意的回头,看见赵宥笑着伸手将公仪寻头上的稻草拿下来,不知说了什么,让公仪寻闹了个大红脸,笑骂他不正经。
他们两个人不经意露出的情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