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活着……我要回去。
菌丝轮廓停在我的面前,我不想伤害他,但别无选择。我用力挣脱拘束着我的菌丝绳索,扑向完全没有意料到会被袭击的领袖,手臂牢牢勒住他的脖子,向绞刑架下挪去,“我只想回家!让我离开!我不会杀他!”我威胁靠近的菌丝,但他们没有退开,就好像他们的语言变成刺耳嘈杂的嗡鸣,我的话他们听起来也混乱无序。
不过随着我裹挟着领袖离开绞刑架,冲进人群,他们还是向后退开。我带着领袖靠向边缘,那里有一条宽广而粘稠,流淌着不洁之物,仿佛通往大洋裂隙深处的河流。那是我的逃跑路线,只要能跳进河流,以我的水性就能迅速远离这座城镇。这么做可能会给这座城镇带来无法磨灭的伤痕,但我别无选择……
我几乎要成功了。但就在我挟持着领袖,沿着退开人群显露的通往污浊河流的通道移动时,我控制的领袖忽然坍塌、融化、仿佛得了枯萎病的黏糊糊的植物,恶浊的漆黑菌丝向我缠绕。而能够想象的是,领袖此时正死死地抱着我,阻止我离开并让居民们冲来。他是个英雄,我必须承认这点。“放开我……我不想伤害你们!我会离开这里!”我向领袖和四周大喊,但原本散开的通道重新被菌丝阻挡,象征着逃生出口消失不见。
我能感受到随着怒喊与不甘、心脏猛烈地跳动,涌遍全身的疯狂血脉使我逐渐偏激,坠向深渊般的疯狂。我扯住领袖外露的喉管,拔出黏连着菌丝的脊柱,将骇人的脊柱作为武器挥舞着,而这在我看来,我只是抢走了领袖的手杖。失去手杖的领袖倒下,我不再抓着领袖,放过这名可怜的老人。而因为失去人质,越来越多抓着腐烂光芒的菌丝向我逼近。
他们理应向我这刽子手发起复仇,但我有不能束手就擒的理由,挥舞脊柱抽打向我逼近的人们,我能想象,当结实的胡桃木砸落下来,人们惨叫地捂住受伤的地方倒下。但源源不断的人们拥挤过来,距离只有十几米的河岸对我而言犹如天堑。没有休止的纠缠使我逐渐急躁,不再以驱赶为主,越来越凶狠,手里的脊柱手掌朝着视线里的可厌头颅砸去。
但居民数量实在太多。渐渐地,在人们围攻下我逐渐不支,皮肤被菌丝撕裂,身体被敲得红肿。疯狂之血加速流淌,我对现实与谵妄的区分再次迷惘。
将我打得踉跄、几近昏厥的不是居民,是凶恶扭曲的异形。跳到我后背撕咬的不是小孩子,是畸形的侏儒菌丝怪物。迸溅的也不是血液,是粘稠的身体之脓。
“你们不是人对吗?”
难以想象的战斗后,布满伤口的身上仿佛披着菌丝外衣的我终于踏上河岸的湿软泥土。我用最后的力气朝后面的人们掷出手杖,纵身跃进腐烂河流,被粘稠晦暗之河卷向下游。
只是我的判断有些错误。可疑苔藓散发着荧光的幽暗洞窟里,我向着城镇深处前进,古老、破败的石屋静静矗立河岸两旁,犹如冷笑嘲弄着伤害这座城镇的我——黑暗之河没带我离开,反而将我带往城镇的中心,汇入犹如深渊透不出丝毫光亮的水池。
我将脑海里“一座位于城镇中心的湖泊”遗忘,偏执、也必须认为这里是邪恶的怪物巢穴,如此才能使自己不至于被冰冷残酷的真相冲垮理智。我尝试爬上岸,河流拉扯着,阻止我离开摄人精力的粘稠污河。我咬碎它,扯断它,脱离永不见天日的晦暗之河。
什么也不能阻止我回家。
光怪陆离症候群(十二)
仿佛将故事戏剧性地推上高潮,狂风骤雨出现在幽暗洞窟与屋檐之间。它们在我跃进河流时落下,直到我如水鬼般爬上河岸才开始肆虐。远方摇曳的鬼火随之黯淡、模糊,这为我接下来的行踪带来掩护——本地居民还不知道我被河水带到它们呃巢穴。
狂风鬼哭狼嚎地呜咽吹过迷宫般的古老房屋。疲惫不堪的我不想再行杀戮,躲进一间无人的空屋,用门闩和桌子堵住门,脱掉湿漉淌水的衣服,将它们拧干再披上,唯恐再被风寒纠缠。
我望着窗外拍打着房屋的疾风骤雨,风雨声和倾斜线条仿佛将我带回坠船的那个风暴之夜。
“该死,你他妈要我告诉几次!不需要你在暴风雨里出来帮忙!现在!给我!滚回船舱!猴子,把这老东西带回去!”
看过几次的过往记忆再次出现,我如冷漠的观众,注视舞台上的表演因细微变化改变走向:坡脚的老船员狞笑着将我撞出船舷,断裂倒下的桅杆正巧将他砸死。
善与恶又产生变化,可我已经对此无动于衷,我现在只想回家,回到我的家人身边。而如果什么想要阻拦我……谁也不能阻止一位丈夫与父亲回家。
嘎吱嘎吱——
突然,我听见身后响起类似踩在甲板的嘎吱声,我回过头,看见一只菌丝怪站在卧室门前,我匆忙中只是随便找了间房屋,没注意里面还有居民。它的喉管颤抖着,那是即将发出嗡鸣的姿势,我不可能让它通知同伴,扑上去与之搏斗,它没有太多防备,力量也弱得惊人,轻易被我扯断喉管,使人作呕地喷涌出蠕动的黑色菌丝,几十秒后躯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