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多少?”江琉影问。
沈长留只是将和离书摆在桌上,静静看着她。
江琉影看见那封和离书,只是微愣,并不惊讶,说明她是知情的,更没有被拆穿或者抓包的慌乱心虚。
她反而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嗔怪打了沈长留一个粉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值得你半夜来审我。”
那一拳挨得不痛不痒,却让沈长留懵了,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他指了指那封和离书,这还不算事儿?那要什么事才算事。
“我就想要个解释。”
“那你就不能好好说,发什么火,吓得我肚子都疼了。”她摸了摸肚子,似真有那么回事。
她所有反应都在沈长留预料之外,打乱了他原来的节奏。
“我、你……”他反而有些心虚,想摸摸江琉影肚子,又觉得不合适,缩回手,无处安放似的,“我这刚进来还什么都没说,哪里就凶你了。”
江琉影偏头看他,“你不凶?不如出去看看门外的丫鬟和嬷嬷们有没有吓回魂。”
被她这样一打岔,沈长留想凶也凶不起来,拖着椅子靠近她,“那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这是你当初逼我签字画押的。”江琉影看了一眼和离书,“所以这封和离书,我不认。”
“我逼你,和离?”沈长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我为何那么做。”
江琉影面露难色,实在不该如何说起,但见沈长留迫切想要知道真相来由,索性不再隐瞒。
“你我之间是联姻,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沈长留点头,“我知晓。”
江琉影犹豫再三,还是缓缓道来。
江家从商,又是女子做主,江琉影作为独生女,最是受宠。
女子身份在这世道始终艰难,为了继承家业,江琉影孩童时期就跟着母亲走南闯北。
因此她不同其他小娘子那样文静娴雅,她走过四方,大漠荒山、海上陆地,都去过。
在外行走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很不巧,在她十岁那年,遇到了劫匪。
江家商队面对穷凶恶极的劫匪根本没有胜算可言,为了活命,他们只能交出货物,却也难逃一劫。
同行的男子尽数杀光,女子则被抓回山塞,年纪大的,下场不言而喻,年纪小的,只能落个发卖的结局。
江琉影的母亲性子刚烈,宁死不从,死在了那场劫难里,她临死前制造慌乱,成功让江琉影逃出去。
但她年纪小,腿短,又慌不择路,还是被抓了回来,亲眼目睹母亲身亡,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傻。
江琉影大病一场,为了不让她病死,劫匪趁她活着,直接贱卖了她。
她命不该绝,碰巧被一个少年人持剑救下,而这个人,就是江琉影后来不顾一切也要相约私奔的人。
少年一路将她护送回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又无处可去,江琉影的父亲便聘请他做江琉影的习武先生。
五年的朝夕相处,少女慕艾怀春,她那时还不知道那人对他是何心意,只能悄悄爱慕情郎,没有捅破这份心思。
直到她被裴氏提亲。
晋王府祖籍金陵,在家族落难后,存活的嫡支一脉回到了金陵打算重新开始。
谁也不知道明明晋王是以谋逆之名被杀,却放过了嫡支一脉,并未斩尽杀绝。
然而就算落魄了,不如从前的风光,裴府在金陵也是庞然大物,当地豪强。
富有名望的豪门世家,已经不比从前,还要在意门面上那点光鲜,一家子的富贵人吃穿用都是最好的,再加之打点关系,真金白银的出去,很快入不敷出。
为了维持家族的面子,沈长留,也就是当时的裴玉璋,他的婚姻成了一场交易筹码,跟当地最富流油的商户结亲。
换作从前,跟富商这样下九流的家族结亲,在京城可是要被人耻笑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总要有所牺牲,钱比名声更重要,那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基石。
待日后风光再现,谁还敢笑话?实在不行,也是休书一封的事。
于是,裴府向金陵当地首富江家提亲了。
江琉影父亲不擅长打理生意,宗族旁支早就虎视眈眈,想着把江琉影嫁出去,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都没机会再掌江家的商号。
江琉影当时为情所迷,她不甘心,鼓起勇气向少年表明心意,她想要个结果,就算不成功,至少告知了心意,从此那个人,大约不能将她轻易忘却。
结果她心心念念的人,也对她有意,婚姻迫在眉睫,她拼命拒绝,换来裴氏一族的压迫和打击,宗族也在逼迫她接受这场婚姻。
江琉影没办法,只能认命。
那个人却提议带她走。
被情爱蒙蔽的少女,轻易被甜言蜜语蛊惑,最初的挣扎后,她动摇了。
她做了这一生最叛逆出格的事情,不顾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