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窈窈来,杜青眼风不扫一个,径直离开。杜窈窈平稳心绪,缓步进门。“娘。”翠娘听见声音,慌忙拭泪,夹着哭腔强笑,“窈窈来了。”她收拾案几上的针线篓子,掩饰道:“娘绣花绣久了,一到晚上眼睛不好,容易泛酸流泪,窈窈别笑。”杜窈窈心头酸涩,眼泪险些掉落。她本来想问:爹又欺负你了?但翠娘想遮掩,她没有选择拆穿,为人子女,总要给父母留份体面。她顺着翠娘的话,“娘,眼睛不好,少做点绣活,叫府里的丫头做,或有什么需要的,去外面买也行。”翠娘拿块烟紫的料子,上面绣着蝶戏百花,示意道:“窈窈,你没出嫁前最喜欢娘做的裙子。这马上立春了,娘想着你春天要穿,赶着给你做一条。”大紫大红是原主喜欢的颜色,杜窈窈偏爱淡粉、素青、纯白,不是图正月喜庆,她不穿正红的裙子。这份谆谆的慈母之情,杜窈窈感动,握住翠娘的手,“谢谢娘。女儿还有好些衣裳,您慢点做,身体重要,我们不急。”“诶。”翠娘应道。杜窈窈想起今日沉阶交代的事,和翠娘说道:“娘,我看您一个人在家里没什么朋友走动。夫君这边和青州太守相熟,太守夫人听说您性子好,绣活好,想跟您结识一二,您看怎么样?”“太守夫人啊?”翠娘惊愕,不安地双手交搓,“可娘没和这官夫人打过交道。”“怎么没有,您女儿是比太守夫人身份还贵重的官夫人。”杜窈窈打趣,抚慰道,“听闻太守夫人性格也好,想必和您合得来。她一个月来我们府上一两趟,您照常招待就行,当个闺中密友处着。”翠娘出阁前多帮家中做工,鲜少与同龄女子相交,婚后困在杜家后院,成日里和小妾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日益沉默寡言。可她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女儿这番苦心。青州太守见杜青给叁分薄面,杜青见太守何尝不是巴结逢迎。她与太守夫人结交,往后杜青和柳姨娘再想欺负她,需得掂量一两分。翠娘点头,接纳好意,“窈窈,娘一切听你的。”杜窈窈欣喜地笑起来,由衷感叹:沉阶终于办件漂亮事了!他和原主关系不好,叁年不来一趟青州,更别说管原主家中琐事。如今她因翠娘烦忧,沉阶能主动解忧,杜窈窈感到开心。没有人有责任、有义务应当为你做什么,哪怕夫妻,哪怕父母,做了是情分,不做算本分。她把这桩归功于:和沉阶睡得黏黏糊糊的炮友情分。夜里歇息,杜窈窈紧贴着翠娘睡觉,感受母亲单薄而温暖的怀抱。心事重重,她总睡不着。“怎么了,窈窈?”翠娘在黑暗中抚摸她的后背。“娘,我明日要回京城了。”
“怎么这么快?”翠娘惊道。她知道沉阶当官不能久留,没想这么突然。“夫君过年放七天假,年前叁天,年后四天,初五要上值。”杜窈窈道。习俗初二回娘家,她只能呆初叁一天,明早又要启程。翠娘不舍,“窈窈能不能多留几天?”杜窈窈沉默。此趟回去不仅是沉阶的当值问题,还因正月初八是沉阶外祖父——林相公的生辰。按理,杜窈窈应当陪夫君去林府给长辈贺寿。可此刻,她想起这个日子,背脊隐隐发凉。原主正是在初八这日害死林书琬,后来遭到报应。书中写到,原主推林书琬下水,致使林书琬溺死,沉阶封相之后,她一命抵一命。杜窈窈看书时以为原主嚣张跋扈,是个脑残。经历过原主的人生,她觉得林书琬落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婚后出叁年轨,没有一次成功,原主居然没怀疑沉阶这个黑心夫君在背后捣鬼,依旧傻乎乎地搞男人,以至爬表哥的床被现场捉奸。这智商实在堪忧!对林书琬下手,原主肯定不是提前预谋。没有人傻到在对方家里害人,上赶着让人抓把柄。杜窈窈猜,原主可能受到挑唆,一怒之下,犯下恶行。那受何人挑唆?暗地筹划的主谋又是谁?她不得而知。杜窈窈可以选择不回去,她害怕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若林书琬按书中剧情照例死去,这盆脏水,被有心之人泼到她头上,仍然跳进黄河洗不清。原主个霸道性子,因沉阶和表妹有过口头婚约,记恨过林书琬。人死了,哪怕事情不是你做下的,当疑点矛头指向你,死者家人心里难免起波澜。杜窈窈想帮林书琬躲过这一劫,揪出幕后真凶,替原主洗刷不白之冤。同样,也是为自个寻求生路。她有自信不受任何人的挑唆和撺掇。而且沉阶,对她和原主的态度截然不同。沉阶不会任她随意死去,至少现在是。想法很美好,还是担心人难胜天,她改变不了剧情和自己必死的结果。杜窈窈叹息一声,紧紧抱住翠娘,推辞道:“娘,初八是夫君外祖父的寿辰,女儿作为外孙媳,要去给老人家贺寿。”看翠娘黯然,她又安慰,“娘,等京城局势稳定了,窈窈再回来陪您长住,或者我接您去我那住段时间,我一个人在府上无聊得紧。”“好好好,”翠娘含泪答应,“娘等着你。”“嗯,娘……”杜窈窈蜷缩在翠娘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