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惊叹道,“比四弟还像!”
范希亮和卓思衡相视后皆是大笑,说道:“不然当年我怎么在那样多考生当中一眼便认出表哥来?”说完,他眉梢上的喜气更浓,转头对卓思衡道,“表哥,咱们家的相似之人,如今可不止我们两个了!”
“你找到舅舅了?”卓思衡当即明白,也惊喜万分。
范希亮用力点头:“对!找到了!”
原来他们的舅舅、两位母亲的弟弟宋良永,曾在巴州剑门郡清涿县任一主簿,范希亮在任的灵州湘宜郡桐台县紧邻巴州,他期间多次寻访,却未有所获,按照从前地址查问,也都问无此人。
“可我这些年寄过去好些东西,舅舅虽并未回信,但年节时也有土产寄过来,怎么会不在原来的地方?”卓思衡诧异。
“我多番打听,才知道舅舅当年在做主簿时,随县令攀山查访不慎跌落,伤损双足,虽然还能行动,但也需拐杖常伴,他残损之躯很难出仕,便病致离堂,如今正在巴州盘江郡一个小书院里做课师。”范希亮叹了口气,像是感慨重逢不易般,又悲伤又庆幸,“只是可惜前两年舅母病故时我尚未寻到他们一家,没能帮上忙。现下我已把舅舅接至县衙府上奉养,他与舅母有一女儿,也就是咱们表妹,乳名叫露至,今年才十一岁,长得好像我们!当真是一家人的模样!那些土产寄送往来都是她cao办的。”
惊与喜、悲与欢随着表弟的几句话流转颠倒,好像人生也似是如此,卓思衡觉得心中亲眷重逢喜悦是真,可感知舅舅这些年的辛酸流离,更有悲苦萦绕心头,只想早日见面,好替母亲再与家人见上一面,于是说道:“舅舅身体如何?若是你那边不方便,接到帝京我家里去吧!让表妹也一道上京,好歹有阿慧在,她也不是一个人。”
“舅舅身体很好,可是腿脚不便,灵州多是山路,恐不宜远行,不然此次我来述职必定带他与你一聚。他本想只让表妹前来,可表妹惦记尽孝照顾舅舅,哪里会肯,就只能是两人都留在我那处。”范希亮重新展露笑容道,“表哥你从前总是说我细心最懂体谅照顾,怎么如今反倒不信我照顾得好咱们舅舅了?”
慈衡听着两人说话,先是难过,此时更是惊讶,范表哥看起来很是稳重温和的模样,谁知和大哥说起话,好像是小孩子一般,还会任性小闹玩笑两句!果然大家在哥哥面前都是如此,即便是最少年老成的悉衡四弟,也会有忍不住偶尔伏低,真真正正像个弟弟的模样。
卓思衡则早已习惯被人这样依赖玩笑,大笑道:“我哪是不放心你?我是担心你家里给你找麻烦。”
范希亮的神态一改离京前的郁郁和陈黯,疏朗中多了自信,笃定道:“从帝京到灵州隔着三四个州十几个郡望,我爹不过是个闲散衙门的闲散官职,手是伸不过来到我地方上,我在自己的地盘照顾亲舅舅,哪用得着顾忌?”
卓思衡对表弟性情的转变大喜过望,尚未启口夸赞,只听马车到了官驿,三人便就此止住一道下车。
官驿传餐酒水俭薄,但仍是肉菜皆有,卓思衡和范希亮生活中都是简朴习惯了的,并不挑拣,一家三人在一处吃了饭,絮语好些各自这些年经历的世事,只觉三年快如白驹过隙,仿佛只是忽然而已。
叙谈至夜,卓思衡让慈衡早些休息,自己则与表弟二人离开官驿,沿湖桥行至视野开阔的宽堤之上,夜风微凉扶柳,四周无有行人,远处灯火依稀明灭,二人自己各执一雪纸提灯,橘红两点闪闪摇摇相伴而行,到僻静处才开始说些真正烦恼的事。
“你的婚事我已去信让阿慧替你打听了。”卓思衡知道范希亮最关心的事,于是先挑这个说,“对方是太府寺少卿林璞大人的二女儿,自幼在家乡祖父母膝下长大,到了议亲的年纪才接来帝京。林大人为官也算清正,曾学士见过他家大公子,说是品性端正,虽然尚未入仕,但来日可期。只是曾大人说有一样……”
“林二小姐是庶出。”范希亮笑了笑,“听闻还是当年林大人在家乡时犯下的一个错误,同家里侍婢生下来的女儿,因怕耽误前程便只养在父母膝下。”
“表弟,你很介意么?如果你介意,不妨告诉伯父。如今你官升半级,与你爹也只差半级,他未必会像从前那样对你颐指气使,也看得出你未来只怕比他不知要高到哪里去。”卓思衡自己是不介意这些的,但他觉得婚姻大事,还是表弟自己的看法更重要。
“表哥,我说我不介意,你信么?”范希亮磊落的眼神望过去,却仍是自嘲般笑笑,“我只是在想,若是我父亲与母亲为我弟弟谋求亲事,是否会像这样不计较出身呢?”
卓思衡很怕表弟钻牛角尖,当即站下认真说道:“你弟弟怕是攀不上这样好的亲事才对。”
“为什么这么说?”范希亮也赶紧站下。
“你爹对你这个弟弟确实尽心,不怪你觉得不平。四处求告找门路让你弟弟希明进了熊崖书院。他比咱们家悉衡年纪长,读书却是不如。悉衡回来曾告诉我,夫子和教习屡次提点你弟弟用功,他偏不肯听,多有顶撞,甚至还有次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