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时,无奈摇摇头:“我堂兄昨夜也在乡宴之上,他说你兄弟喝了太多,怕是要睡到明日了。”
卓思衡一点也不意外,宋端及时行乐的脾性他有所了解,只好自己独自上路。于是他答谢少女传话,转身欲走,却被木面具后清越的声音叫住。
“大巫妪要我陪你去。”少女说着又撑开了伞,“巫洞崎岖,外人不好寻觅,她说你是贵客,不能怠慢。”
本地民风淳朴真挚,颇有楚地之瑰奇感,这样的祭祀之上,少女都热情同宋端敬酒,还赠予他好多绣品小物,乡宴也不乏女子身影,可见没有那些约束礼俗。如此卓思衡心想他们两人一并在山路上行动也不算他给人家姑娘添麻烦,况且有人指引确实好过盲目寻找,于是便顺其自然。
卓思衡撑开自己的伞,二人齐头并进,只听远处春雷阵阵,而山路之上春花烂漫草被如织,卓思衡心想《九歌》里的《山鬼》会不会就是此时情境,走他先一步的少女虽是沉默,但步履轻盈衣饰简素,雨中缓行颇有楚辞绮靡之感……
“公子是读书人,一定读过《九歌》吧?”
少女忽然开口,打断卓思衡的思绪,他正踩在一块湿滑的青苔上,被正中心事,猛地就栽倒下去,还好斜里伸出一只手将他勉强扶住,伸手的少女也是一个趔趄,但总算两人都站住了……
但是手却握在一起。
卓思衡对女孩子手的记忆停留在小时候拉着两个妹妹背着弟弟去劳役营食堂吃饭上,此时的触碰简直就是破天荒头一回,他想好了一万句道歉的语句在松开手后说,但最后指尖的温度消失时,被无数人夸过文辞精绝才艳高炽的卓状元只说出了两个字:
“谢谢……”
少女的表现比他淡定沉稳的多,只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卓思衡开始盯着山路,努力避开任何可能再摔跤的“陷阱”。
但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方才的问题。
行至盘山中道,卓思衡却发觉此处山路有修葺的痕迹,于是问道:“衙门有修过此处山道么?”
“衙门没有,这里的路是几十年前云家修的。”少女答道。
“楚中云氏?楚安王的后人?”这卓思衡确实没有想到。
“建阳一带连安化郡人都觉得是蛮荆之地,然而此处却有云氏后人居住百年,虽然谈不上苦心经营,但多少也有不少云氏的田产家业,大约六七十年前,江州的云氏后人曾出资修过半条山路,然而公子也算走了一段,应知此路艰难,拖拖拉拉修了两三年才修完三分之一,后来也是不了了之。”少女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不过如今自江州抵达建阳镇,一半水路一半山路,虽是辗转,但也有通路,不算麻烦。”
“原来此地还有云氏后人,我以为大多云氏之人都在江州安乡守土。”卓思衡对江州并不是那么了解,对云氏的知晓也都在纸张之上。
“云氏也算是江州大族,只是奉守祖训家中人不可出仕,只出过几个本地的武官镇守,没什么权势可言。先祖为长远计倒是留下了好些田地产业遍布江州,安化郡也有零散几处,多是云氏旁支在此居住打理。这样的家族,人自然是不少的,建阳镇上就有两三出祖宅。”少女说到此处,忽然回头看向卓思衡,“其实,大巫妪和我都是姓云。”
卓思衡下意识回道:“我姓卓。”
说完他就后悔了。
自己在胡说什么八道……
然而姑娘只是看看他,又转身朝前走去。
他们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行至一处藤萝遮蔽的洞窟口垂下朵朵倒吊的紫色花蕾前。
“就是这里了。”云姓少女轻声说道。
卓思衡看此处地上还有脚印,想必是这两天春日祭祀于是有人前来,于是并未放在心上,他率先一步踏入,替少女掀开绿紫相间的天然帷幔,少女点燃了洞壁之上凿刻的凹槽,里面竟有未燃烧完的脂灯,照亮二人脚下原本漆黑的行路。
随着一路走一路点,洞壁之上展开一道光晕的灯带,直到深处,明晃晃将视野照得透亮,卓思衡在洞中豁然开朗的巨大肚腹内见到斑斓的岩画与线条古朴拙稚的雕刻,大多是山川和动物的造型,也有一些植物,最多的则是玄鸟。
“我们楚地人崇拜玄鸟,四时多有祭祀,问卜巫筮也多由此起。”少女清丽的声音在洞穴中荡了几荡进入卓思衡的耳中,竟然有种毛茸茸的温柔感,“这里据说上古时期便是祭祀场所,用于问天卜地,如今已荒废多时,除了大巫妪时常拜祭,再没人来了。”
“可是我看门口有崭新的泥印?”卓思衡问道。
“可能是避雨的野兽吧。”少女低了低头,转了话说,“你昨日又去找大巫妪,问她本地楚俗,说要写书,是真的么?”
卓思衡笑道:“正是,不过是我同我那位兄弟一道,自己一人怕是难以为继。”
“你的样子倒是会写书的,他的……不大像。”少女说完自己也笑了。
“我朋友是个不拘小节犹如庄子一般的人物,我倒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