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或许还不如他适合着手此事。”卓思衡说得确实是心中实言。
少女歪着头看他许久,说道:“我看你不见得是俗人。昨日你再见大巫妪,却只字不提巫卜之卦何解,你真的不好奇么?”
“命运好些时候玄而又玄,通透明义也未必步步畅达。我自己也经历过起落,也有玄奥之数至今未曾参透,但行至此地的每一步路,倒确确实实是自己走出来的,故而我想巫卜如此预兆固然有其中奥妙,与其求来仍旧云里雾里的解释担惊受怕度日,不如自己靠脚踏实地参透验证,才更有存在而活的生性之意。”卓思衡想得认真,回答得也认真,还不忘补充,“好奇定然是有的,但我更好奇的不是提前知道结果,而是自己要如何才能不辜负此等奇谲瑰丽的卜辞。”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说自己是俗人?”少女似乎是笑了,可是因为面具的阻碍,卓思衡只看到目孔后弯弯两道眼眉,“你真的只是个书生?”
“可能比书生强一点点。”
卓思衡想说自己是书生的高级形态,但又觉得在这里亮出身份实在有点奇怪,犹豫之际,少女却笑了两声不再追问,只道:“那可得叫你卓先生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纠结此话题,环顾四周,聊起洞中遗迹来。
少女似乎很熟悉这个洞窟,对岩画和雕塑都如数家珍,卓思衡听得极为入迷,但凡他的问题提出,少女都能一一作答且言之有物,到最后卓思衡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份还是否好奇,但自己对她的身份确实十足感兴趣,难不成本地还有古楚国那种巫女不成?
回去的路上,他索性直接问了,谁知少女听完只是摇头:“如今哪有这些,大巫妪平常也是镇上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只是她年岁长见识多,真的见过学过巫楚之道,才被大家拥戴,每年祭祀如此奉迎,借古道来祈求风调雨顺,并非真的巫者。本地习俗,每年春祀都要有两个未嫁之女照顾大巫妪,她年纪大,登高难免要小心些,而我也只是临时装扮,顶替生病的堂姐,当然不是什么巫女。”
卓思衡自她言语中听闻出恳切的真意,正想再问她知道如此多是否是大巫妪传授,却见远处通往镇子的道路迎着走来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宋端醒酒后匆匆赶来。
但他行至面前,说得却不是酒醉失约之事:“你衙里那个陆什么的小掌簿派人传话到县衙,说朝廷有公文到了,望你速速赶回。”宋端神色自若,但语速却不自觉快了一点,大概是听说急事,所以也难得不那么潇洒了一回。
朝廷的公文?
卓思衡心道官窑和贡茶的事都已办妥,寻常公文也不需要他急忙赶回,除非……
除非是人事上的任免。
“我这就去官驿取马赶回,远达你若无事可以多逗留些时日,书的事咱们之后再谈。”他转身走出两步忽得停住,复又对宋端说道,“陆恢年纪比你长,不许叫人家小掌簿。”
再走两步后,卓思衡似猛地想起什么,又调头望向戴面具的少女,“多谢云姑娘导引指教,山路难行,我这位兄弟也是堂正君子,让他送你一程。”
说完这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女欲摆未摆的手尚在半空中,只好又落了回来。
“姑娘就是云桑薇?”宋端意味深长看着两人,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少女忽然警觉。
“你堂姐正在四处寻你,她说你一大早戴着面具人就没影了,大巫妪告诉她说你是去看楚巫洞,她们谈话时我刚好在。”宋端笑了笑,“快回去吧,你姐姐可是生气得很。”
云桑薇不说话了。
回到镇上后,果然她在自家老宅被堂姐云芷薇堵住,不由分说被抓下面具,拎回房里。
“你也太大胆了!孤身一人跑去那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况且那洞里你不是昨天才去过,怎么今日又要去看?你来这里后愈发得野了!怎么还穿得如此粗野?”云芷薇比云桑薇大两岁,说起话来很有姐姐的威仪,“还有两天咱们就要回江州了,亲戚都走动得差不多,你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许再乱跑!”
云桑薇很想说,她其实不是一个人出去的,但忽然想到若是说和姓卓的那位二人同行,只怕今夜别想睡觉,于是便识时务的安静着听完,也不辩解。
自己堂妹脾气有点古怪,云芷薇是知道的,此时也明白她并不服气,只是一时静默,于是又道:“回江州后你也该收收性子,我们家虽是名望还在,但根本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可你也得顾忌家人脸面,至少做些娴静的姿态,要么窝在家里闭门不出,要么出去就不见人影,哪像闺秀女儿的样子?”
云桑薇知道此时若是不说话,姐姐还会继续絮叨下去,于是忽然开口道:“姐姐,回来的路上我见了那位宋公子,他此时正在拜访叔父呢。”
云芷薇的脸仿佛瞬间烧透般红了,支支吾吾又说道:“我去看看……给叔父的药熬好了没,你好好待着,回来我看你不在,小心回去我告诉爷爷!”说完便三步变作两步离开了。
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