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方回头的孩子又要给送去自请责罚,心中如何忍受?但二人皆是感念卓思衡的亲自到来才有了如此转机,事到如此,他们也只好听凭其带走儿子。
卓思衡不想太过招摇,同世子共乘马车入宫。
车内,林劭心乱不宁,总是用不安和恐惧的目光看向悠然端坐的卓思衡。只见其闭目养神,看不出像是要面圣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卓司业……能不能烦请您教教我该如何复述此事……”
“实话实说。”卓思衡睁开眼朝他微笑道,“一个字也不要有隐瞒。”
“可是……会不会……连累父母?”
这时候眼前十七岁的少年先想得是父母而不是自身安危,卓思衡很是欣赏,温言安慰道:“为了不连累家人,你更要在圣上面前知无不言,若是隐瞒眼下或许能逃过一责,可将来的祸端才是不知何时从天而降。”
卓思衡解释得耐心,让林劭略平静一些,再看卓大人和蔼又慈爱的模样,他一时嘴快,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大人,您一点也不像在国子监的时候那么可怕,在国子监,我的那些兄弟……不是,是从前那些狐朋狗友都私下叫您卓阎王。”
卓思衡忍不住笑了:“我来你府上告状还不可怕?”
林劭使劲儿点头,又赶紧摇头道:“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这次完蛋了,可没想到大人是来讲道理的,听完就觉得,自己从前真是不懂事……”
“我在国子监的时候讲得也是道理,可是你们听不进去罢了。”
“大人在国子监讲得道理都太难懂了。”
卓思衡忍不住敲了林劭脑袋一下说道:“那是你们平时不学无术!我引用些浅显的典故都听不懂!”
林劭揉着脑壳,显得很委屈:“那确实就好像听天书似的……”
卓思衡这次真的哭笑不得了:“就这么不喜欢读书么?”
“除了让我读书,让我做什么都行!”林劭立刻表示自己与读书势不两立。
卓思衡叹气道:“这你得和你爹娘商量去,他们要你读书求进也是一片苦心。”
“我爹从前倒是动过要我跟他昔日同僚的儿子去军中一道历练的念头……可我祖父和祖母当时觉得我年纪小,又舍不得,后来想着读书嘛……我爹就打算送我去那个熊崖书院,但祖父母打听过又觉得,那里待学生太严苛了,爹就只好给我送去国子监,离家又近,又没那么多规矩,谁知道……”
“谁知道我来了是吧?”
林劭还真敢点头。
卓思衡忍不住又敲一下他脑壳,现在的孩子真是可爱不足气人有余!
“若是真不想读书,回去后和你父亲心平气和谈谈,人这辈子哪是非得一条道走到底的,你自己也问问自己,到底想走什么路,想清楚该当如何,再开口说出来。经此一役,他会相信你已然成长,必然会听取你的意见。不过你那些所谓朋友以后就别来往了!”卓思衡感慨自己是忍不住cao心的命。
林劭赶紧点头道:“那是肯定不会了!您今天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二人入宫时天色已晚,皇帝听闻卓思衡带着襄平伯世子求见,便在天章殿召见二人。他心中已是有数,卓思衡带着太学生来,必然是有要禀告处罚又不好做主的事,于是早就做好准备听听到底这位襄平伯世子又在国子监做了什么好事,可听到什么找人代笔,皇帝仍是心有愠怒,觉得这些混账小子,只会给他煞费的苦心添些节外生枝的麻烦,若要外面好些大臣知道,又要纠缠个没完没了,可若是要他真的下狠手去处罚亲贵有爵之家的子弟,尤其还是继业之子,致使人心不稳非议陡增,他又如何平衡贵与官两股晦暗不明的势力?
然后,他便看向卓思衡:“云山,此事归你管辖,该如何处置你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