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寻常。顾缟也是坚毅之人,连他都觉得高永清似乎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他欣赏这位属下,自然希望他能越来越平步青云剪弊兴利,却不想此人路越走越孤,开罪之人也越来愈多……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万海啊……你与卓思衡之间是父辈传下来的情谊,当初你俩年轻气盛,可将来以你们的才干必然是要共列朝班同为股肱的,难道便这样不来往了么?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去做个人情去和姜大人说说,由我们引荐,你们二人见一面讲话说开,过去的便过去了吧……”
谁知高永清并不领情,泠然道:“大人不必为我奔走,世上之事本就难以强求,父辈之愿纵然美好,但我与卓大人终究要有不同的路走。”
“你既已拿定主意,我也不便多劝,好在眼下你们随形同陌路,但也算同仇敌忾……罢了,今日之事我去拟一道折子,拟好后你再添改些,最好尽快给圣上递交。”
“是,属下遵命。”
高永清走出御史大夫堂,回头望向其屋檐下正中“守正不挠”的匾额,刚毅的目光有一瞬间被春日最后的光辉融化,他抬头看天,在所有人都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轻轻地叹息,俯仰之间再度回归平静,转身离去。
……
比御史台晚一些知道消息的礼部众臣已经决定今晚去何敬辉何尚书家里赴宴,毕竟他们押对了宝,他们的老尚书没有只顾着面子而有损礼部的实际利益,同卓思衡不计前嫌打好了关系,今后想要在国子监行个方便不说,哪怕有朝一日卓思衡高升,他们礼部都不用战战兢兢了。
只有靳嘉从震撼到怀疑,众人走后他都久久不能平静。
“乐宁你莫不是在替卓司业忧心?不必如此,他过得了此关,吏部定然是真的怕了,至少眼前不会造次,他想为之事大概都会办成。”在何敬辉心中,靳嘉同卓思衡又有同榜之宜私下关系也是不错,但凡交涉,皆能拿回些实在话,因而靳嘉听闻消息后一言不发,大概是在担忧老友后续的境遇。
靳嘉只是苦笑,他有好些话不方便同何大人说,只能暂时藏着心底,敷衍道:“大人说得是,我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也不必妄自菲薄嘛……吏学兴办后,咱们礼部和国子监多走动还得靠你从中斡旋。”何敬辉笑道,“我方才听人说,除了吏部外,其他几部衙门也都将此事传遍了,敢公然挑战天官权威的,你这位同榜可是咱们朝头一个啊!”
靳嘉也只好跟着笑笑,表示当然可以,然而心中所想却无法言说,需知他们五部此时与卓思衡虽不是友,但至少利益一致,倘若今后各为其衷,又会是什么光景?好在卓思衡所作之事皆为民谋事,但愿自己真的只是杞人忧天……
……
卓思衡并不知道此次小朝会之后各部衙门的活跃,他拖着疲惫身体连国子监都没去,径直回家,倒头便睡,再一睁眼已是第二日下午。自打入国子监以来,他还没睡过如此全须全尾的一觉,浑身的倦怠一扫而空,只是双臂双腿沉得人发坠,连头都跟着一起抬着费劲。
沐浴过后由热气蒸透,卓思衡的脑子才算可以重启重新投入使用。
他更换好衣物,想着要不今天就在家陪妹妹弟弟,下午先不去国子监了吧?但去看了一圈,原来慧衡去编书了,慈衡去找小姐妹虞芙,悉衡人在太学。
卓思衡于是去看了舅舅和表妹,才说了一会儿话,陈榕便进来说有事相告。
二人出了屋子,行至窄院的游廊下,陈榕将那日国子监诸人家眷打闹自家宅门前与襄平伯府云姑娘仗义相助的事告知卓思衡。
“什么?她还说什么了?”卓思衡傻了。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时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云桑薇如此智勇有谋,替他家解决了一个极大的危机。
“送走那些女眷们后,我去找云小姐,一是想谢谢她的急公好义,二是想让她留一句话或是手书留给大人参看,可她早已不知何时离去,我事后告知二小姐,二小姐本想去襄平伯府道谢,此事涉及朝中政事,觉得该是大人您去,她不好越俎代庖。”陈榕解释道。
慧衡说得对,这件事必须他自己去。
卓思衡不信云桑薇真的是要来唐突要那份手稿的,必然是无意撞见才鼎力匡助,这是要极大的勇气和心胸才能做到的事。其实混乱才是人下意识会想要规避的情况,在这种最难受控的被动场合下,人的失控感会很严重,卓思衡自己也不喜欢,可每次都是他不得不面对。云桑薇却站出来主动承担这份她本不应该承担的混乱……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卓思衡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答案……
原来云桑薇也是个好姐姐,为了自己拉过那个不成器的表弟一把,便存了侠义心肠,当真是楚地的女中英杰!
卓思衡立刻跑回书房,抄起瑾州风物志的手稿就往外走,然而走到一半,他又停下了。
自己一个大男人,跑去人家家里,点名要见个没嫁人的姑娘,这像什么?这不像话!
事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