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的排排庭燎彻夜通明,有巡逻值岗禁军负责填鲸油以助燃,保持城下四路整夜视野近百丈远,但今日所有的庭燎都已被熄灭,皇城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巨兽,只有轮廓起伏教人隐约可见。
“没有光照无法是攻城的。我们是三股人马,黑夜当中极难辨识,易自损而攻,再加之城内入处多甬道夹墙,就算攻入,若敌人在这样的地方以逸待劳,我们照明不足,也会损失惨重。”虞雍站在禁军前驱马而行,即便是他,声音里也多了一丝紧绷,“我可以派出少部人马去到其余门附近声东击西,然而是否能吸引走皇宫内叛军的火力还要视情况而定。”
“苏府尹的中京府军已经在城内各处布防,控制可以控制的越王眷属,并且封锁街道不让百姓天明后走动,避免伤及无辜,可这拖不了太久。”
佟师沛是在卓思衡和虞雍回合后跟随苏谷梁与其中京府军而至,他很好的完成了卓思衡交待的任务,却没有时间向大哥邀功,情况过于紧急,谁都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没有时间等待太阳,天亮以后再冲入城中就太迟了。”卓思衡听完他们的话后望着高高的皇城城墙说道,“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就成了‘叛军’,其余人马都将倒戈勤王。”
“这我明白。”虞雍略显不耐道,“所以我已派人将帝京九门戒严,就算我们不耐及时评判,消息也飞不出去,至少可以拖延一阵子。”
“长公主如果回来,务必先放行。”卓思衡说道。
可是为什么长公主还是没有消息?难道她已经被越王控制了?
卓思衡没有时间去细思,已至此处并无退路,他必须解决当下困扰。
刘煦望着自家的高墙,一时恍惚,他从前只以为此地坚不可摧,却没想过竟然有一日自己要攻破此家大门,来守护家人的平安。
卓思衡下马在入门御道前蹲下查看,又看了看熄灭的庭燎,里面的油脂都被取走,临时用火把照明没有办法贯穿浓夜。
“虞都指挥使,是不是只要我照亮这里,禁军就能攻城?”
卓思衡背对所有人问道。
虞雍微微一怔,当即道:“我麾下将士自当攻无不克。”
“那就交给我。”卓思衡道。
“你别想那些没用的花架子。”虞雍蹙眉道,“方才我也想过放孔明灯或是临时支起火架,可一是光源飘忽难以支持久战,二是不够亮度不够反而给里面信号,断不能如此。”
卓思衡听完他的话也并未回头,而是以双指轻轻触滑御道的阔砖,再起身道:“马蹄带霜,地上的冷印尚未凝结,他们刚进去也不算很久,可见行动仓促。这时候熄灭庭燎取走鲸脂也是匆忙之间,想来是会在附近丢弃,将鲸脂找出来,再派人到临近的大户人家宅门里取来幔帐和罩纱撕成长条绑在箭上,少沾鲸脂,命弓箭手射至女墙和城垛内,以此为亮。”
说完他转过头,手持的火把将他一半的面容照得赤红而明亮。
“但是……”佟师沛只说了两个字,便明白自己多此一问,他原本担心是否也会给叛军助明,却猛然意识到,皇城墙不似帝京城墙,上可站人巡逻有墙街可走,这布条只要挂上去,便是自他们外面这一侧垂下,再以火箭引燃挂好的浸脂帷幔,便是一条条自上而下照亮整座城墙的灯火条带!
而佟师沛思考的功夫,虞雍已经下令去了。
刘煦惊讶于在这个时刻卓思衡竟然能如此冷静,可火光中,他又看见卓思衡方才触地的手已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握成了拳头。刘煦心道,是啊,和我一样,卓大哥比谁都着急,因为他的至亲之人也在墙内,他必须想出办法。
虞雍的部将办事极快,取来的纱幔也都足够轻薄,他们找到了几罐叛军来不及毁掉的鲸脂,此脂凝固似膏,还好不是流油,否则太重即便涂到纱条挂于箭上也难射到女墙以里。
但鲸脂就不同了,虽是油脂,却极易引燃,微许脂膏可燃烧许久,燃烧后融化流下,又足以湿润引燃的垂幔,自然扩大火势,故而只沾一点足矣。
卓思衡率先试了试弓箭的力度,第一箭他没有把握好风势,虽力度足够,但箭矢却歪偏落地,有人欲要去捡,卓思衡则制止道:“地上的让他们顺势点燃就是。”
而后第二箭入空,在已摸索到第一箭的规律后,这一箭的力度方位皆是完美,箭矢贯入墙垛之间的凹槽再落,而帷幔刚好顺着垂在城墙上。
“就这样。”卓思衡示范后将弓箭交给一旁的杨令显。
“大哥,你真是厉害!”就算情况紧迫,杨令显也一定要说,他觉得自己只试两次是决然做不到的。
而在他们后面,忽然响起了拍掌的声音,不出意外,是慈衡在为大哥的箭术而击节叫好。
虞雍看了后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弓箭也射了出去,方才观察卓思衡的弓势和力道显然已让他大概掌握诀窍,也是第一箭略歪,而第二箭即中,其余禁军纷纷效仿。虞雍射中后略扬起下颚回头去看,谁知掌声不但没了,慈衡也纵马跑去嚷着再找些纱幔